少庭聽說這件事的時候,長樂已經被送去藏經閣抄了兩個時辰的經書,藏經閣築在外宮,凡朝中任有官職之人皆可前往,少庭雖頑劣,但自十五歲便封為了少將,所以一聽說這個事,少庭立馬便奔向了藏經閣。
他將整個藏經樓都找遍了,最後在閣樓最裡的一個角落見著了她,她低頭握筆靜靜地默著經書,身旁有數名宦官監守。
他本以為,她會哭,她會鬧,因為那隻鷹定是別人殘忍殺害誣陷於她,可是她沒有,她就那樣靜靜的默著經文,沒有哭,也沒有鬧。
他緩緩向她走去,受在她身旁的宦官自知皇上雖命他們監守,其實是個幌子,是想讓他們在藏經樓好好照顧她,所以看到穆家二公子來的時候,他們便識相的默默退了下去。
“喂。”
長樂抬頭,見他來,望了他一眼便又低頭繼續默寫經文,只淡淡道,“你來做什麼?”
“來幫你抄啊,”說著他便走過去坐到了長樂身旁,“你哪次被皇上罰抄經書不是我跟呆子幫你抄的,但這次你還被禁足,就只有小爺我來給你抄嘍。”
“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穆少庭笑笑,“爺都記著呢,你欠爺的這些個人情,往後可是要問你討回來的。”
長樂抬頭白了他一眼,“那我可求您了,放下,我自個兒抄。”
“誒,別,”說著他便拿過來一張白紙,但想了想,他又將紙給放下了,側過頭一臉不解地望著她問,“我說你怎麼這麼蠢,這明擺著就是誣陷你,簡單查查就能把背後人給揪出來,你怎麼不跟陛下喊喊冤,陛下那麼寵溺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長樂停了筆,眸色沉了沉,道,“一個小事而已,何必那麼麻煩。”
“什麼叫小事!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敢這麼誣陷你,我定把她打得滿地找牙!”
“夠了!!!”
長樂突然發怒,把穆少庭嚇得腦袋一懵,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怎……怎麼了我說錯什麼話了?”
“穆少庭你真覺得父皇疼我,寵我,我便有多稀罕了?受不得一點委屈,可以無法無天?我告訴你,我李長樂什麼都不是!別人都有母妃,有母族,我沒有!皇兄皇姐們都恨我憎我,宮中人畏我懼我,巴結我,奉承我,說萬般好聽的話,都是因父皇寵我,但我若沒了父皇的寵愛,我李長樂她孃的算個什麼東西!”
那是穆少庭第一次沖他真正發怒,但沒有一絲惱怒,只是憐她,疼她。
她望著他,眼底有淚光泛濫,她卻倔強不肯讓它們流出,憋得鼻頭通紅,聲音顫抖,“所以,我怎能事事去煩父皇,若一日……他厭倦我了,我就……”
“一無所有了啊。”
她說這話時,嘴角牽出了一絲笑,但那個笑,卻讓他瞧著心疼到了骨子裡。
他望著她,什麼也沒說,只靜靜看著她,直到她情緒漸漸穩定,眼底沒了淚光,他才緩緩向她靠近,傾身,展臂,輕輕擁住她。
“你還……有我啊。”
長樂好不容易收斂的淚水,在那一刻,忽然,泛濫成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