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樣的話,鄭荷花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她腦海中又一次的想起大姐兩個女兒的滿月宴,這個娘送過去的鋪蓋。
果不其然,等到包裹開啟,從裡面露出來就是用原色的麻布粗劣縫制的鋪蓋。和當年送給大姐的兩個女兒的,完全一模一樣。
鄭荷花上手摸了摸,不出她所預料的那般,裡面不是柔軟的棉花,而是有些堅硬,顯然是已經用過的蘆葦花絮。
她放下手,神色不善的看了幾眼那明顯有些心虛的嫂子們,不怒反笑的說道。
“娘,我從小受你的打罵,吃不飽,穿不暖,長大了還差一點被你賣給五十多歲的老頭做妾。過年送給你的年禮,你回了一點不值錢的。二十天之前的喜宴,你帶著全家十幾口人來了。我知道你對外孫女不看重,送鋪蓋也是送一些差勁的。可是我不要你送,只要你讓我託別人給你帶過去的鋪蓋再一次帶過來,給大家做做樣子,你都做不到。這一樁樁一件件,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安冬梅勃然大怒,大罵道。
“臭丫頭,你說什麼?那些鋪蓋都是你孝敬我的,什麼時候要我給你帶過來了。這個小丫頭片子,賠錢貨,哪裡有這個命用那麼好的東西。”
荷花冷眼看著安冬梅,直接對著臉色同樣不好看的周大娘子說道。
“大妹妹,你幫我個忙,幫我把孩子照顧一下。”
周大娘子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說。
“好,大嫂想要做什麼盡管去做,有我們周家在背後支援你。”
鄭荷花對著周大娘子笑了笑,直接從炕上站了起來,飛快的走到門外去了。
安冬梅連忙追了上去,可是已經晚了。她這個叛逆的女兒已經到了鄭鐵柱的身邊,小聲的說了一些什麼?
鄭鐵柱這個做爹的,雖然比安冬梅好不到哪裡去。可是鄭荷花知道,她這個爹要臉面。有些事情,絕對不敢當著大家所有的人的面鬧起來。所以有些事情交給他處理,是最為合適不過的。
果不其然,鄭鐵柱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他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拉著趕過來的安冬梅到了隱秘的地方,噼裡啪啦的說了一大通。
半盞茶的時間過後,早已經頭發花白的安冬梅臉色難看的再一次的去往荷花的房間,抱著那一份鋪蓋就走。
幾個兒媳婦像個跟屁蟲一樣的跟上去,卻被她直接趕走了。不是她不願意,而是她不能。
隨後不久,鄭鐵柱找到鄭荷花,冷冰冰的說道。
“你娘已經回去了,過段時間會把東西給你送過來。你給我安分點,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我鬧事,丟了我鄭家的臉面。”
試問,這麼多年下來,鄭家還有什麼臉面?看看那些嫂子就知道了,凡是對女兒上點心的人家,都不願意將女兒嫁過去。
鄭荷花在心中默默的誹謗了一句,表面上卻乖巧的答應了下來。
“爹說的是,我記下了。不過,要是有人主動鬧事,我這個做女兒的也管不了。”
鄭鐵柱眉頭微皺,目光不善的看了鄭荷花一眼,直接轉身走了。
鄭荷花看著爹的背影,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一個問題,為什麼——
明明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到了最後不像是家人,反而像是仇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