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這種東西本來就玄乎。
早些年張姨乳腺癌手術出院的同時,就有被提醒,接下來的這五年都有可能複發,切不可掉以輕心。張姨也有每年來檢查,由術後兩年的每三月一次,到之後的46個月一回。
萬萬沒想到,在即將逃離這個五年桎梏之際,癌細胞轉移的噩耗來得猝不及防。而更加措手不及的應該是這一回。
病人的家事不好多加討論,陸景和當時在瞭解病因的時候,對方幾人眼神躲閃,他不好刨根問底。只大概清楚是他們家生意出了變故,從而導致張姨長時間的情緒問題。
又一時氣急攻心,等狀況嚴重了再送來醫院,已經是十分不樂觀,甚至是有心無力,畢竟在這個時代,癌症的攻克上,還是有一定的難度。
陸景和看著自己身側,同自己肩並肩走著,一直在聽卻又一言不發的寧思,無聲嘆息。
張姨現在的狀態已經是說不準哪一天就突然離去,要不要告訴寧思張姨的事情,陸景和也糾結了好久才下的決定。
帶她過來之前就有想到她會因此心情不好,但即使做好了要怎麼安慰她的準備,事到臨頭,還是覺得,在無能為力面前,所有語言都變得蒼白的,尤其是死亡。
電梯門緩緩而開,寧思還在緩和情緒,見電梯門一開就自行走進去,轉了身才發現一直走在自己身邊的人沒有跟進來。她摁著開門鍵,驚訝問柱在門外一動不動,只光顧著盯著她看的男人:“你不進來嗎?”
陸景和抿抿唇,蹙著眉像是在懊惱:“我以為你在哭。”
“沒有啊,”寧思費解於他怎麼突然會有這個結論,“就是心情不好而已,哪這麼容易哭,又不是小姑娘了……你快進來呀!”
陸景和聽到她的催促邁步進去,站在寧思的左後側,回過身一垂眼就看到她埋著腦袋正在按關門鍵。
方才她也是這麼一個動作,腦袋半低,在他的角度看過去,正好是被垂下來的頭發擋住大半張臉。看不清她的模樣,她又一聲不吭,才以為她在哭。
陸景和微揚起了唇,將手心覆在寧思的發旋位置,手指動了動,有些無奈道:“可不就是個小姑娘嘛。”
寧思往後退了一小步,讓出位置免得等會有人進來她堵在門口會不方便。聽到他的感慨,斜瞥了他一眼,低著頭嘟喃道:“哪裡小了,都快26了……”
似不爽又似抱怨。
陸景和哭笑不得。
猛然得知張姨的現狀,即使不至於心情糟糕到一句話都不想說,但確實是沒什麼胃口吃飯就是了。寧思隨意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就放下筷子,陸景和見此難免擔憂,索性也不吃太多,決意一會兒帶她去附近一所中學後面的小吃街走走。
寧母這段時間在家養腿,整日百無聊賴,之前是都有在上班沒空,現在閑下來了,不知怎麼的就認識了一大堆牌友。
一群婦女聚在一起搓麻將的力量可謂是不容小覷,寧母總給人一種是前半生牌癮被壓製得厲害的錯覺,如今終於尋到了發洩之口,便一發不可收拾。
寧思已經好幾次被她那不靠譜的老孃交代晚飯自行解決,她則留在朋友家吃晚飯。只是聽著電話那頭時不時傳來的“八萬”、“一筒”、“胡啊”……寧思白眼都懶得翻,就知道她親娘不回來吃飯的實際理由是什麼。
今晚同樣也是這樣,正好寧思也懶得交代自己今天有其他計劃,免得還得千辛萬苦找藉口去糊弄。
小吃街就在j市三中的隔壁街。
三中有初中部跟高中部,現在的初一跟初二一般不實行晚修,兩人去到時,還有許多穿著校服的小孩在各式的攤位裡鑽來鑽去。於是他們這種成年人的到來,就顯得格外突兀。
在初中生們投來的好奇的目光中,寧思壓抑的情緒被逐漸升起的尷尬佔了大半,格格不入的感覺讓她有些不自在。
寧思忍不住偏頭看向陸景和,只見他神情自若,彷彿絲毫沒受到那些時不時投來的目光的影響。她想開口的動作一頓,默默收回視線,也努力裝作看不見周邊窸窸窣窣的小動靜,若無其事地跟著陸景和的腳步走。
小吃街並不長,兩人走得慢慢吞吞,陸景和時而低頭跟寧思要吃什麼。如此一來,不過百米長的街道,硬是被他們走出大街小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