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反過來勸他:“父親,你續弦是早晚的事,何必惹祖母生氣呢?你還這麼年輕,才二十幾歲,難道就真的做一輩子鰥夫了?如果覺得對不起母親,那就晚幾年再娶,有了新人,也不要忘記舊人,那就行了。”
秦平嘆了口氣,苦笑著摸摸她的頭,道:“傻孩子,你不懂。我……我有許多對不住你母親的地方。從前受苦時,她與我共患難,如今咱們家日子過得好了,她卻沒能跟著享福。如果我安心娶了新人,讓新人坐享其成,豈不是更讓你母親委屈了?”
秦含真哂道:“你只是自己心裡過不去而已,以母親的性情為人,她會不會覺得委屈?這種事你最清楚不過了。”她雖然跟關氏只有一面之緣,但從身邊人的描述來看,也大致能瞭解到關氏的真實性格,清楚對方本性善良寬容,連仇人何氏的兒子梓哥兒,都能真心關懷,更何況是丈夫續娶這種事?
秦平的目光一時有些遊移不定,笑容也更苦澀了:“你說的對,你母親她……自然不會覺得委屈。她從來……就不會為這種事情感到委屈。”
秦含真覺得他的語氣有些古怪,正想要問,就聽到秦平說:“如今時間還早,我也不急著再娶,過上兩三年再說好了。你們要來廣州也罷,只當去見識見識。父親給你搜羅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兒,給你拿著玩。”
看來秦平是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了,秦含真也不再多說,只是提醒他:“父親若有辦法說服祖父祖母,拖上幾年還罷了。要是你說服不了他們,卻硬是不肯答應再娶,萬一他們怨到母親頭上,母親豈不是更委屈?”
秦平微笑著又摸了摸女兒的頭,改而說起了他給女兒帶來的東西。雖然女兒跟在祖父母身邊,可能用不了多久又要回京城去了,但他還是給她帶了不少東西。因聽說她在學畫,還帶了不少上好的紙筆顏料呢。看得秦含真忍不住抱怨:“金陵也有很多這種東西,蘇杭湖州那邊出産的紙筆顏料也都是上好的,真不必父親千裡迢迢從京城帶過來。”
秦平只是笑而不語。
秦含真考慮到父親旅途勞累,沒有留多久,就離開了。但這時候天色還早,她便繞著院子散起了步,考慮起父親再娶這件事來。祖母那邊似乎已經拿定了主意,雖說她做晚輩的不好過問,但事關己身,怎麼可能真的不過問呢?人選問題上,她還是要想辦法去打探訊息的。如果對方不靠譜,只是裝模作樣,她也好趁早說服祖母換人。
轉著轉著,她轉到了院門口附近。藉著遊廊底下掛的燈籠昏暗的光,她瞥見趙陌正站在院門外頭,一臉糾結,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進來。一旁看院門的婆子也是一臉糾結,猶豫著是不是該提醒他離開?
秦含真連忙走了過去:“表哥,你在這裡做什麼?是不是有話要找祖父祖母說?”
趙陌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句:“舅爺爺去外書房與吳先生說話去了。”便開始繼續糾結地看著她。
秦含真只覺得莫名其妙:“表哥這是怎麼啦?”
趙陌悄悄扯了一把她的袖子,示意她站到邊上避人的地方。她一頭霧水地過去了。因著他倆是常在一處的,守門的婆子也沒說什麼。
趙陌將秦含真拉到院門外不遠處的圍牆根下,小聲對她道:“先前舅奶奶說的話,你……你別在意。你自有你的好處,若是有人因為你母親早逝而嫌棄你,那樣的人不理會也罷。世上還有人是不在意這些的,也會願意真心愛護你一輩子。”
秦含真聽得笑了:“多謝表哥吉言了,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別人嫌棄我,難道我還要巴結對方不成?誰怕誰呢?”
趙陌欲言又止,卻忽然聽見圍牆那邊傳來一聲怒吼:“胡鬧!”兩人都嚇了一跳,仔細聽去,圍牆那邊就是外書房,這似乎是秦柏的聲音。
秦含真不由得與趙陌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