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得很快。等到秦家船隊一行抵達鎮江那一邊的碼頭時,大雨就呼啦啦地傾盆而下了,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狼狽不已。
本來晴空萬裡的好天氣,彷彿一瞬間就消失了似的,烏雲罩頂,遮天蔽日。秦含真等人躲在艙房裡看著外頭大雨傾注的景象,都擔憂不已。船工與秦家僕從們合力,把甲板上積的水往外倒,風雨引得江浪起伏,船搖晃得厲害,船艙裡的人幾乎個個都東倒西歪,連站穩都很困難。
船雖已經靠岸了,但雨勢這般大,浪頭這般高,船晃得這般厲害,船上的人是不可能繼續在船上久待的。眼看著天就要黑了,雨還不知幾時才能停,若是留在船上過夜,只怕所有人都沒法安心休息。況且船就算靠了岸,也依然是在水面上,總有些風險。秦柏當機立斷,命所有人準備起來,盡快下船上岸,尋客棧歇腳。
虎伯早年隨秦柏回過江寧,周祥年周昌年兄弟也是辦事辦老了的人,再有黃晉成那邊,也有幾個能人,很快就在碼頭附近尋到了合適的客棧,包下了幾個院子,又僱了馬車到碼頭上接人拉行李。秦柏他們在船上得了信,便立刻紛紛披上蓑衣,戴上鬥笠,或是打著傘,相互扶持著,冒著大雨走下船來。
秦含真在兩位哥哥的護送下,下船上岸,進了馬車,這時候,她半身都被淋濕了,腳上穿的鞋子更象是在水裡泡過一般,寒風吹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青杏忙從懷裡抱的包袱中尋出一件夾棉外衣,披到她身上:“姑娘冷麼?到了客棧裡就好了。我一會兒就讓夥計燒熱水去,姑娘好好洗個熱水澡,再熱熱地喝上一碗姜湯,別嫌姜湯太辣。萬一著了涼,生了病,可不是好玩兒的。”
秦含真點點頭,冷不妨一陣風吹來,把車窗上掛的布簾子給吹開了,風夾著雨絲灌進來,她的裙擺立時濕了一大片。
青杏忙撲過去拉下布簾,可這麼大的風雨,一塊布簾能擋住什麼?還是秦含真重新開啟紙傘,遮在窗前,才勉強攔住了潑進車廂裡的風雨。
秦柏的聲音在風雨聲中隱隱得聞:“不要耽誤了,上了馬車的趕緊先去客棧安置。大行李不要動,把隨身要用的東西帶上就好。”虎伯父子忙吆喝著把幾位主人坐的馬車護送離開,周祥年周昌年兄弟倆留下來,頂著蓑衣鬥笠,冒雨指揮下人們搬執行李。如此忙活了好半天,他倆才空閑下來,一身濕答答地帶著人,押著車,往客棧趕去。
這時候,秦含真等人已經在客棧裡安頓下來,各自要了熱水泡澡,也吩咐人準備了熱粥姜湯,給所有人驅寒。
秦含真簡單洗了個熱水澡,捏著鼻子灌了半碗姜湯下去,便披著棉外套去瞧祖父祖母。
秦柏也已梳洗過,正吃著遲來的晚飯。他身體一向不錯,今日的冷風冷雨雖然讓他受了不少罪,但並沒有大礙。不過牛氏就比較倒黴了,她在碼頭上馬車的時候,被風雨澆濕了衣裳,雖然秦柏立刻就把鬥篷往她身上蓋了,但還是沒能改變她著涼生病的事實。
牛氏換了一身幹淨衣裳,散著剛剛擦幹的長發,有氣無力地挨在床邊,腦門上兩邊各貼著一小塊膏藥,直喊頭疼。虎嬤嬤捧著一碗姜絲粥,勸她多喝一點兒,她卻只覺得沒胃口。就算添了從揚州剛買回來的醬菜,她還是沒胃口。
秦含真知道她這是感冒的緣故,幫著勸說,好不容易才哄得牛氏吃了大半碗粥下去,睡了一會兒,發了汗,換過衣裳,病情才稍有好轉。但牛氏素來體弱,病了這麼一遭,還不知要多久才能徹底養好,真叫人擔心。
不一會兒,沈太醫過來了,替牛氏診過脈,掉了半天書包,擬了一個對症的方子出來。秦柏看著那方子倒是極好,可惜如今風大雨大地,有方子也沒處抓藥去,只能等天明再說。所幸他們此次出行,帶了不少丸藥以備萬一。秦柏問過沈太醫,就給牛氏吃了一粒丸藥,讓她又睡了。
秦柏與沈太醫到外頭小廳上小聲說話,秦含真便去尋趙陌與秦簡。他二人雖年少,也是身體強健之倍,熱水一灌,姜湯一喝,再吃飽晚飯,精神頭便又好起來了,完全沒必要擔心。他二人聽說牛氏病了,反倒要過去探望,又安慰秦含真,讓她別著急。
秦含真嘴上說不著急,心裡卻是急的。姜湯雖好,卻不是藥。沈太醫開了方,還是要早點去藥店把藥抓回來熬了才行。丸藥雖然方便,卻未必完全對症。可外頭的雨怎麼就下個沒完呢?先前居然一點兒徵兆都沒有,說來就來了。
這一夜,眾人沒幾個是能睡好的。不是在擔心大雨不知幾時能停,就是操心因這場風雨病倒的親友,秦柏、沈太醫與黃晉成三個,還多了一樣擔憂,那就是不知這場大雨是否會拖慢他們的行程。
他們如今已經過了長江,身在鎮江,按照計劃,本來是要繼續坐船,逆流而上,前往金陵城的。如今風雨這般大,若是短時間內天氣不能放晴,只怕他們就要改走陸路了。可即使是走陸路,擋風擋雨的問題也需要考慮周全,不然還不知有幾個人能順利走到江寧,而不會病倒。
第二日早起,秦含真等人起來,梳洗過後去見秦柏與牛氏夫妻。秦柏倒沒什麼,牛氏的病情也有了好轉,只是依然沒什麼精神,還時不時犯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