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就說:“祖母,我一個人能行的,再說還有表舅在呢。等到了下頭,要再回來的時候,不管是誰,叫個人陪我就可以啦。其實沒人陪也沒關系的,家裡哪兒沒有人?”
牛氏嗔孫女一眼:“你這猴兒,非要逞能!你那小胳膊小腿兒的,真能撐得住?外頭風大,臺階也高,不是玩兒的。若真要去,就回屋裡多拿件鬥篷。回來時叫個婆子抱你,不許自個兒回來!”
秦含真無奈答應了,吳少英方才笑著拉起她的手,一路向下去。等到了下院,他一眼就瞧見張媽正在學堂外頭的門廊下,坐著一邊做針線,一邊與在學堂裡頭打掃的張渾哥說話,便叫了張媽一聲,囑咐她把秦含真送回上院,方才放心去了。
秦含真站在大門邊,遠遠瞧著吳少英騎馬的背影遠去,重重地長嘆一聲。
張媽聽了好笑:“姐兒嘆什麼氣呢?小小年紀,倒學得象大人一樣。”
秦含真無奈地看她一眼,心想張媽哪裡明白呢?現在自己頂著個七歲小女孩的殼子,能夠用比較平等的語氣跟她交流討論的人,真是太少了。表舅一去,她又要裝回小孩子了。一想起這點,叫人怎能不嘆氣?
回到上院,秦老先生已經結束了推遲的早飯,又回到小書房去了。秦含真正猶豫著是回自個兒屋裡背書練字,還是去正屋繼續討祖母牛氏的歡心,就被小書房裡的祖父瞧見了,招手喚她:“桑姐兒過來吧。”
秦含真過去,見他在書案上鋪了藍紙,又打算磨墨,連忙上前去獻殷勤:“祖父,我幫你磨墨呀?”
秦老先生笑著將墨給了她,又把她抱到膝蓋上,握著她的手,教導她該用什麼樣的速度與手法磨墨才適合。
他今兒用的是一塊暖硯,硯身很高,下方是金屬做的底座,上方是硯臺,因為底座裡有小塊炭火,可以加熱上方硯臺裡的墨汁,冬天裡不怕墨汁結冰,所以叫做暖硯。
秦含真自個兒用的是一方白銅的暖硯,但並不是加炭火的,而是加的熱水。除了要時時換熱水外,平時用著也算是方便。不過……秦含真側頭看了看祖父的這方硯臺:“這是什麼硯呀?”好象很高階的樣子。
“這是歙硯。”秦老先生笑道,“你摸摸硯臺,仔細瞧瞧上頭的紋路?摸得熟了,祖父再給你講講歙石的特性,以後你再見到歙硯就能認出來了。”
秦含真心想,祖父教孩子的方法還真實在,什麼東西都見過、摸過,當然比光看書或聽人說來得直觀。
磨好了墨,秦老先生又握著孫女的手,拿起毛筆醮了墨,移到紙面上:“寫什麼好呢?寫咱們桑姐兒的名字好不好?”
秦含真歪頭問他:“是秦桑嗎?”她可不想回答“秦桑姐”這三個字。雖然她的名字是桑姐兒,可是祖父身為一位名師大儒,給嫡親孫女起這麼鄉土氣息濃厚的名字,說得通嗎?!
秦老先生哈哈笑了:“桑姐兒是姓秦沒錯,但桑姐兒這個名字只是小名,大名倒是還沒有取……”他略一沉吟,“你也七歲了,現在取大名,倒也不算太早。讓我想想,你這一輩兒的男孩兒,以按什麼字來排行的來著?”
秦含真心下一動,暗想,難得兩輩子都是同一個姓氏,這輩子又沒起大名,難道真要拋棄本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