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笑一聲,轉了轉手中的茶杯,淡淡道:“既然如此,我派人找你時,你為何要跑?莫非你是逃兵,害怕被人抓住?”
“不是!我不是逃兵,從我入銀狼軍開始,我的命就是鄭國銀狼軍的,寧可戰死也不會做逃兵這種屈辱之事!”
“的確,每一個銀狼將士都是英雄,他們願意將自己的熱血都拋灑在戰場上,可那並不代表,他們只為戰死而生。”
“告訴我,當初我父親為何會被困在巍山,十萬銀狼將士,為何會死傷如此慘重,以致全軍覆沒!回京路上,為何那些將士會頻頻意外而死,你,又在躲什麼!”
別院中,除了女人無知的痴笑便再無其它聲音,靜謐得讓人心驚,若說此時無聲勝有聲的靜謐讓章崎啞口不知該如何辯解,那麼那些悄然拂過的清風和女人的笑聲便如石錘一般敲打著他的心神,演繹著只有他能聽到的心跳樂章。
“我在尋求真相,你在躲避真相,你在怕什麼?”
我抿了一口杯中茶,微涼的茶水褪去溫熱,入口的餘味也成了苦澀,正如某些人的一生,前半生榮華加身,後半生也不過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向來老人喜將人生比作各色茶水,想來也是有道理的。
“夫人,章崎這輩子,戎馬半生,吾之心,吾之身,都當以銀狼馬首是瞻,死而後已,章崎茍且偷生這些年,不僅僅是因為章崎貪生,章崎只想將那些過去帶入地下,所有的,就讓章崎去承擔,還請夫人放下過去,別再問章崎了……”
“放下?章崎,你說的放下,你們崔將軍知道嗎?”
我知道,崔將軍是章崎提不得的過去,果然,在我說出那句話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我輕笑一聲,將袖中那塊被我藏了許久的銀狼令牌放在石桌上用食指敲了敲。
“盛芽城,你不陌生吧,巍山那場戰役,那些火藥,是不是徐炤從盛芽城運來的?”
那塊銀狼令上的刀痕還是那樣斑駁,不同的是,手持它的章崎,已是面色慘白,瞪大的瞳孔裡似乎映照出了許多年前,滿山的大火和一個個滿身血跡的銀狼將士。
“那天晚上……是你……”
“是,所以,告訴我,徐炤用的,是不是盛芽城的煙火?而你,是不是知道那煙火的來源?”
“煙火?盛芽城?啊!不!別燒了!別燒了!”
這邊我還在一步步逼問章崎,那頭女人聽到盛芽城三個字後便受驚一般扔了手中的陶泥,抱著頭痛哭,而章崎,也快速得反應過來,小跑去抱住女人,安撫著她的後背。
“別怕……別怕……火滅了……火滅了……”
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彷彿當真置身於火海一般,而章崎的動作,也熟練得彷彿將此事做了很多遍,在章崎逐漸的安撫和勸說中,女人慢慢停止了哭泣,但一雙眼睛仍瞪得很大,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女人,和盛芽城的煙火定然有關聯。
“星宇,可打聽過了這個女人的底細?”
我悄聲問旁邊的星宇,我注意到,星宇對女人突然發病的事也有點驚訝,可恢複的很快。
“之前查過,可什麼也沒查到,當初我去盛芽城查當年的煙火管事,但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許多人已經不記得了,他們說歷來的煙火盛會都是承包給煙火商人的,而九年前承包那場煙火的商人,已經去世了好幾年,家人也不知蹤影。”
我點點頭,示意知道了,越發好奇起那個女人。
“對了,在回來的路上,章崎特意告誡我們不要讓她碰火,有一次她路過了鐵匠鋪,在鐵匠鋪前看了一會,看到鐵匠打出火花時也發了一次瘋,不知道是不是和當年的事有什麼關聯。”
“有意思了。”
看著逐漸平複了心情的女人和一臉緊張的章崎,我突然有點不好意思再打擾下去的感覺。
“我改日再來找你,你好好考慮一下吧,還有那位……”我想了想,喊夫人好像又不合適,喊姑娘她也算不上了,喊姐姐的話,還是別了……如此,竟一時犯了愁。
“她叫祝蓉,花開滿芙蓉的蓉。”
章崎看出了我的難處,隨即接下了我的話,我不由一怔,這倒有趣,祝蓉諧音祝融,是火神的名字,想來她的父親是想讓她們家得火神保佑,只嘆可惜,保佑稱不上,如今還得了瘋病。
“回頭我會請大夫來給這祝蓉姑姑看看,今日就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