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讓手指抽搐般地蜷起一節,似握不握的醜陋樹根,他的臉上沒有笑,幾乎是冷漠地看著面前逐幀逐幀播放的,黑白的畫面。
那個和他在畫像上見到長著一模一樣臉的跳梁小醜不斷說著愚蠢的話——終將覆滅的絕望也有垃圾話說啊?墮入絕望的才能者驚慌失措——依舊什麼都不做只是等著有人來救命,把才能啊最重要的東西啊都忘的一幹二淨,這不是眼下連墊腳石都無法成為的存在嗎?
“……你想讓我看的就是這些嗎?”
柔軟的白毛垂了下來,狛枝嘲笑似的,喃喃自語起來。
“一群毫無用處的絕望殘黨……嘰嘰喳喳蒼白無力的猶豫不決……啊哈哈哈~!笑死人了,說到底不過是與我同一層次的飯桶而已……!吶,說到底你為什麼要阻止我啊?”
他的左邊本該有人,如今那個人卻與他一樣坐在毫無生氣的輪椅上,硬的鐵般的雙馬尾搭在肩前,似乎已經枯萎成幹巴巴的、死氣的灰。
狛枝歪著頭,望過去。
那個人昏迷過後便由其他人將她抬上輪椅,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會醒來吧?那群天真的家夥們是這樣說的。
纖細手指石頭般僵硬了,呈現出不正常的伸直,那樣的場景他看過無數次,在葬禮上,黑白的照片前,幸運與不幸的漩渦裡。……啊,二十分鐘,還有多久呢?
“拼命說自己不會成為墊腳石不是假話嗎?”狛枝對著不會說話的人嘀咕,有些茫然天真著,又隱約摻上惡意的黑汁:“你現在不也就要成為他們一樣的東西了嗎?這就是你的希望嗎?說了那麼多大話,可真愛撒謊啊右代宮同學,明明真正的希望啊不會受任何東西的影響,誰也好,怎麼也好……我這種廢物也好。”
大約徘徊在生與死間多了,現在連煩躁都不想忍耐的想要活生生剜出來,如同把人眼睛挖出來的去瞑目了。
究竟瘋到哪種程度才稱得上真的瘋狂呢?
“喂。要反駁我的話,往我臉上揮上幾拳,把我的骨頭挖出來,不然你可是無法粉碎我的希望的哦?”
他微拉下嘴角,似乎想要笑,低低的聲音卻又像是在夢囈:“……什麼會翻轉啊,粗魯的要命的打斷人,信誓旦旦的說著那樣的話逼人去信,結果到頭來還是什麼都不是嘛。你相信著的,相信你的。……那就變成那樣吧。”
吶,你為什麼要阻礙我……成為「超高校級的希望」呢?為什麼……要斬斷我脫身而去的路……逼迫我睜開眼呢?不覺得惡心不覺得厭煩嗎?
……明明知道是虛擬世界。還氣沖沖的纏來纏去。發著……不明原因的怒火。你是自說自話胡言亂語的笨蛋嗎?
狛枝凪鬥陡然聽見天空破碎的聲音。
如同高塔聳入雲霄的粉毛辣妹崩塌了,嘴角的譏笑還停留在等身螢幕的一刻,便“啪”的裂成無數片被銷毀了。大約是有人在什麼地方摧毀了什麼,於是連帶著前臺構建的影像,也泡沫一樣分崩離析起來。
“……右代宮同學?!”
未來機關來的人驚愕喃喃,這位自稱苗木誠的少年告知所有人自己和同僚因為聯系不上管理員,只得被迫在螢幕注視著被困在系統中的他們,自然也知道那個以身犯險的人的計劃。
然而狛枝已經驀地站了起來,連帶輪椅“砰”的猛烈搖晃。
彷彿在搜尋什麼,連痛楚都忘記了的四處尋找,從天而降的人陡然點到清晰映入他瞳眸。
——黑色的裙,白色的袖,急速亂舞的發,因為極度驚訝睜大的漆黑的眼。
明明是單調的兩重色,穹頂靜止的黑白光芒突然翻轉為彩,隔的很遠的聲音猝然被拉近,人的驚呼,風咆哮的音,鮮活的一切在耳畔回響,萬物死去了,萬物又再度複蘇。
咚咚的心髒劇烈跳動,嘈雜響聲充斥耳膜。狛枝凪鬥卻置若罔聞,他仰著首,幾乎是用力踮起腳尖,完全笨拙地、慌亂地、毫無邏輯理由原因手臂不受控制忘了一切地向天空伸出手,然後拼命奮力用力竭盡全力想要接住什麼——
手虛握左手手腕停下。繞開他所有受傷的所在。
雙腳落在地面的剎那,有些惱怒地放開捂住裙子的另一隻手,灰綠的眼眸裡,那人瞪著眼,瞬間立起斜了半邊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