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雖然發現只是幾個小些的孩子被寄生感染了, 但是, 我還是讓所有人,包括吳老在內, 都打了一遍蟲,另外將所有的衣被等物都用熱水煮了一遍。因為沒有器具, 我不能化驗,也就不能知道是否是河水裡有寄生卵,如果是, 周邊的村落裡的孩子們, 是否也感染了?
我回去取藥的時候, 讓王勝利回去找村長過來, 然後說了一下情況, 只是我們村的孩子都是集中照顧,我是不允許直接給生水喝的,而大孩子們也因為自家弟弟妹妹喝白開水而跟著喝, 連帶著大人們也習慣了燒水喝, 所以, 除了兩個早就習慣喝生水的男人被感染了,其他人都沒事兒。
但這也可以證明, 河水確實是感染源,我將救治和防治的方法寫給了村長,讓他去衛生防疫站說明一下。這算是政績,我不走仕途,自然是用不上的, 有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吳老的情況,更不易出頭,所以,這個就交給了村長。
其實衛生防疫站的建立,本就是因為鼠疫、寄生蟲、天花和地方病因為缺醫少藥,再加上百姓的無知和封建迷信,致使大面積傳染,致死率極高,這才建立了防疫站來開展疾病控制、衛生監督、衛生監測、衛生宣教等作用,但是效果並不是很好。
效果好不好不說,防疫站對於寄生蟲之類的藥物並不缺少,我開出的方子於他們而言,只能算是錦上添花,更何況,人家就是兩粒藥片兒的事兒,哪像我這又是炒又是煮,費勁巴拉的時間還長,所以,並不重視。
但是,也就因為衛生防疫站的衛生宣教工作開展的很不樂觀,而村長這樣過來提供訊息,並帶來例項的,馬上就成了典型,第二天一早,就在y市日報上刊登了這個事跡,高度表揚了二道溝河村對衛生知識的重視和對疾病安全的警惕性。
村長咧著嘴兒笑,連續幾天讓廣播員對著喇叭早中晚各念一遍,估計村裡的人都差不多背下來了。而根本不認識字兒的村長卻裝模作樣的把村支書的老花鏡戴在自己鼻樑上,然後一遍遍的看,到最後直接因為眼睛適應不了度數暈了。
既然知道河裡出現了寄生蟲,防疫站立即開始行動,檢測、化驗、給百姓發藥預防治療,防疫站的工作人員有些興奮的開始行動起來。說實話,他們現在一天真的沒有事情可做,比清水衙門還清水衙門,早上到了單位倒杯水就開始看報紙,什麼時候覺得沒意思了就回家,十天半拉月不來也沒人發現,每個月開支的時候那11.25元的工資,拿的都虧心。
這些都是王立秋因為他爹突然頭暈惡心,害怕是得了什麼病跑到衛生所找我看看,在得知是因為帶眼睛帶暈了的這麼丟人的原因時,實在忍無可忍的跟我抱怨的,因為就這麼一小段內容翻來覆去的念,別說念得人噓份就是聽的人也受罪。
回來後,我把這事兒跟吳老學了,逗得老頭終於露出了這幾天的笑臉,因為,在這裡,人們把初一到初十分別視為:雞日、狗日、豬日、羊日、牛日、馬日、人日、穀日和菜日,這些天裡,哪天天氣晴好,其所主之物就興旺。
但是,今天已經初七了,天上還在下著雪,別說停運的火車站,就是很多村莊都被堵得無法出行了,村子到孤兒院被清出了一條不足一米的路,兩邊的雪堆已經一人多高了,我來回也只能徒步走回村子,大黃是過不去的。
這個明顯是迷信了,但是老人就是相信這個,越接近穀日,吳老越上火,自從初五之後,老人的嘴角就開始不停地起燎泡,怎麼勸都不行。
就在我們說笑的時候,外面一陣拍門聲,這樣的天氣,是誰有什麼急事兒?我以為又是村子裡來人找我,所以制止了潘建剛起身,就直接出去開門了,只是面前出現的六個孩子的慘狀實在讓我震驚了。
兩個大些的孩子揹著兩個已經昏迷的孩子,手裡還牽著兩個小的,只是也都到了強弩之末,兩個大孩子光著腳,穿著破破爛爛的單衣服,兩個小的孩子的腳用破布包著,但是,要不是兩個大孩子硬拉著,應該早就趴下了。
來不及問是怎麼回事兒,我趕緊喊潘建剛等人過來幫忙,讓他們去拿棉被鋪在沒有熱度的倉房裡,然後端著盆子盛雪過來給搓,讓小賈把廚房裡的蔥葉子都摘下來破開,用蔥鼻涕擦拭他們的全身,這裡的不夠,我讓潘建剛趕緊回我家,把蔥葉子全摘了,連村長幾家的也別放過,潘建剛拼了老命往我家跑。
挺慶幸之前我害怕吳老冬天的時候凍傷,所以給泡了兩壇子櫻桃高粱酒,這會兒也顧不得酒精對未成年人的傷害,趕緊給他們灌進去,看著他們被酒激的起了些血色的小臉,趁著他們幫著小心搓揉的時候,去拿了六顆用燻草花朵做的藥丸,防止擦傷造成的惡瘡和緩解身上的凍瘡。
將藥丸貼在孩子們的肚臍處,然後用紗布纏好固定住,也不知道是過於疲憊,體力透支,還是年紀幼小不勝酒力,直接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就算是因為凍得太過,搓揉的時候,直接碰斷了指骨也不曾動一下,直到黑玉斷續膏的藥效上來的時候,才哼唧兩聲。
這些孩子的手指和腳趾因為凍得太嚴重,幾乎是揉搓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斷掉,為了讓他們少遭一些罪,我幹脆用珍貴的療傷聖藥黑玉斷續膏當凍傷藥給他們都塗抹了一遍,將已經凍得壞死的手腳骨頭都養護一遍之後,才讓他們繼續揉搓,保住了他們的手腳。
晚上十點以後,塗抹了蔥鼻涕的幾個孩子的肌肉慢慢恢複了過來,但是青青紫紫的樣子還是特別恐怖。我這才示意大家可以將他們挪進稍微暖和一點兒的房間了,凍傷的人,必須慢慢的靠近溫暖,否則會要了他們的命。
這幾個孩子直到三天後才陸陸續續地醒過來,這期間一直用伴了紅糖的小米粥的米湯給他們吊著命,只是他們剛一清醒,就點名要找吳老,這明顯是奔著吳老來的。
聽這個叫做盧騰的少年自我介紹是盧大山的孫子的時候,吳老激動的不行,一疊聲地問道:“團長現在在哪裡?你們怎麼會到這來?為什麼弄成這般田地?...”我制止還要再問下去的吳老說道:“您一樣一樣地問,別著急,您這樣讓孩子回答哪句?”
盧騰指著其他幾個同伴一一介紹了一遍,都是吳老早年戰友的後人,只是這些戰友,這次都因為力保一個將軍被打入□□,然後發配到黃旗屯勞改,盧騰幾個孩子是尾隨著押送盧大山的人混進火車的,等盧大山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攆他們了。
沒等盧大山想出來怎麼安頓他們,火車在邢家鎮就迫停了,押送人員帶著盧大山等人步行透過邢家鎮,越過黃泥河一直到達黃旗屯,這可就苦了盧騰幾個小孩子,一路打聽著道,好容易找到黃旗屯,擔驚受怕的盧大山等人好不容易盼到他們,但看著他們的樣子差點兒沒心疼死。
只是,他們現在已經自身難保了,又怎麼照顧得了孩子們?就在這時,他們想起了吳老給他們來信的時候說的,他在這裡開了一座孤兒院,趕緊讓幾個孩子來這裡尋求幫助,孩子們無奈,只能一邊乞討著一邊問路,好不容易要來的兩個苞米麵,也緊著那倆小的吃,四個大些的孩子,幾乎就是靠著啃雪塊捱到這的。
聽說自己的戰友在自己的地方正受著罪,吳老徹底坐不住了,立即就要去革委會要人,讓我一把給拉住了,吳老紅著眼眶道:“我團長和戰友正受罪那,你不陪著我快點兒去救人,還在這兒墨跡啥?”
我皺著眉問道:“叔,你這麼去,能把人救出來?最後只能把自己搭進去,然後這個孤兒院就得解體,這些孩子沒有您的坐鎮,政府哪裡會繼續管?咱們必須商量出一個聽起來合理又能把人救出來的辦法。”
吳老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拉著我的手道:“對了,你小子一項鬼招兒多,是最有辦法的,你快點兒想想,趕緊把你盧叔他們救出來。”幾個孩子也都眼巴巴的看向我,我嘴裡發苦卻沒法說,我能有什麼辦法啊?我死勁兒的撓著腦袋,逼著自己想招。
就在我差點兒變成斑禿的時候,潘建剛把我拉到一邊兒,然後問道:“俞兄弟,你治心髒不是挺拿手的嗎?要是能讓劉主任他媽好起來,這事兒就簡單了,這些挨批、鬥的上哪兒,還不就是他的一句話的事兒?不過,你得悠著點兒,得讓這個看起來特別難,還不能去根兒,時不時得留著點兒尾巴,讓他得過來求你,能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