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捷之前沉浸在小顏氏辭世的傷痛裡,現在急著趕赴前線,因此沒發現兒子的任何不對,回房間換上戰甲,立即領著西安城大部分守城士兵出發了。
沈應時送父親出城,調轉馬頭往回走時,路邊一個陌生面孔靠了過來,遞上一封信給他,“世子,草民受人所託,將此信送給世子,內裡有應敵之策,還請世子一閱。”
沈應時的長隨想要詢問具體,沈應時擺擺手,看看路邊的灰衣男子,伸手接過信。
無需開啟,只需摸摸外面,就知道裡面沒有信紙,只有一枚玉佩。
心中微動,沈應時拆開信封,果然看到一枚熟悉的麒麟玉佩。
他不想要,抬眼一看,送信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再看看手裡的信封,沈應時沉默片刻,將信收到了懷中。
歸根結底,她也是個可憐人。
臨近黃昏,倦鳥歸巢,沈應時卻不想回侯府,不想面對孟氏臨別前的嘮叨。他眺目遠望,看到一個背影窈窕的布衣姑娘,腦海裡忽的浮現另一張明麗姣好的臉龐。她說要等十八歲時再嫁,他也想過等她到十八歲,看看有沒有緣分娶她,可是現在,他卻不知道他有沒有那個運氣活到她十八。
一將功成萬骨枯,戰場無情,誰也沒有十足把握。
如果不能,他想再見她一面。
知道她喜歡出入蔣家的幾處鋪子,沈應時打發長隨先回去,他漫不經心地策馬往最近的一家鋪子趕了過去,遇到,說明有道別之緣,遇不到,他也不必再特意去打擾她一次。
蔣懷舟的香料鋪子裡,沒有她。
蔣濟舟的綢緞鋪子裡,沒有她。
蔣行舟的玉器鋪子裡,同樣沒有她的身影。
望望玉器鋪子二層窗戶緊閉的雅間,沈應時苦笑著離去,現在西安城裡人人自危,她一個姑娘怎麼可能還在外面逗留?這個時候,應該快與家人準備用飯了吧?
可看不到她,沈應時也不想回家,信馬由韁在街上慢慢走。
“老闆,給我稱兩斤糖炒栗子。”
秋日燦爛的餘暉裡,沈應時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他心頭一跳,循聲望過去,就見不遠處的炒栗子攤鋪前,站著一個男裝打扮的姑娘,在他身側,是謝家那個叫陸遲的管事。
謝瀾橋是出來打聽廣東那邊的訊息的,眼看已經到了商船回來的時候,廣東那邊卻遲遲沒有信兒傳過來,母親著急,她也坐立不安,恨不得一整天都坐在鋪子裡守著,連鋪子夥計得到訊息再去舅舅家通報的功夫都不想等。
給妹妹買完栗子,聽到陸遲小聲提醒,謝瀾橋微微吃驚,側目去看,果然看到沈應時騎在馬上,正呆呆地望著她。
他側臉被夕陽籠罩,謝瀾橋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能感受到,他眼裡的情緒。
謝瀾橋並不反感這位世子,相反還很欣賞,知道他應該要去戰場了,也猜得到他平時不露面卻選在此時露面的心思,謝瀾橋低聲吩咐陸遲一句,她拎著裝栗子的油紙包走了過去。
沈應時見了,立即就要下馬。
謝瀾橋笑著朝他搖搖頭,走到跟前,她仰頭看他,“世子怎麼有閑心來了這裡?”
她笑容爽朗幹淨,面對這樣的笑臉,沈應時忘了自己的身世,也忘了所有的煩惱,回了她一個雲淡風輕的笑,“明日將赴戰場,心懷故人,特來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