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繼禮指著産房門嘶聲大叫,雙眼赤紅,額上青筋畢露。
他陳家是有頭有臉的名門望族,他又是一方太守,若是他的姨娘竟然生出了一個怪胎,這讓外頭那些人要怎麼議論?他陳家的名聲……
“不,不,老爺!求求你,這是你親生的骨肉啊!明明是個齊全金貴的小公子!都是她,是那些穩婆害了我們,是這個毒婆子的藥!”
四姨娘在房裡一直豎起耳朵聽老爺的聲音,耳聽得自己母子就要被難産喪命,也不知哪裡就生出一股子力氣,嗷地跳下地來,有如瘋獅,先撓了自家親娘一把,就連滾帶爬地撞出房來,指著兩個無辜被扣的穩婆厲聲大罵!
“大老爺啊!我們就是個穩婆,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求大老爺放了我們!我搬家搬得遠遠的,再也不接生了!大老爺!”
無辜的穩婆們把四姨娘恨了個半死。
聽她跟她那個孃的聲口,就知道,必是吃了什麼轉子丸弄的怪!
那轉子丸她們聽說過,都是無良奸商想出來騙那些愚夫愚婦的。名字倒好聽,可哪裡能轉什麼子?
鄉下聽信的婦人吃了,不是生出死胎就是生出怪胎。從前只聽同行當笑話說起,沒想到這頭一回碰上就是在縣太爺家裡,還被牽連得要送命!
縣太爺連自己的小妾和親生的娃兒都能弄死,難道還會捨不得她們兩個普通老百生的命?
陳繼禮眼角也不掃一下那兩個穩婆,視線落在自己的四姨娘身上幾息的工夫,有幾分不捨,更多的卻是厭惡!
本是聽說她家女兒宜男,誰知卻生了個禍端!
陳繼禮陰著臉,一甩袖子,“叫管家來,趕緊把人都料理了……外頭若有一點風聲,哼!”
彷彿這院子裡有什麼汙穢不堪的東西一般,縣太爺大步地往外逃……
“陳家生了陰陽人,又關著我們什麼事!陳家草菅人命啦!救命啊!”
“救命啊!你們陳家自己做了虧心事,這是要殺人滅口嘛!你們就不怕報……唔唔……”
兩個穩婆被堵了嘴拖走,四姨娘母子和她那個無所不能的親娘一道,都被關進了産房。
大夫人臉色蒼白地看了産房門口一眼,輕輕嘆了口氣,一甩帕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餘下三位姨娘似受驚的鵪鶉,再也不敢多說半個字,靜悄悄地各回各院,一夜各種惡夢不提。
卻說那劉穩婆,一口氣不歇地逃回了自家。
她家住在城西邊,離著城門不遠。
劉穩婆這手接生的本事,是從她夫家祖上傳下來的,有道是傳兒媳不傳閨女,她嫁到周家以後才跟著學起來的。自打她男人吃酒醉了失足跌死之後,養家餬口就全憑了劉穩婆了。
劉穩婆家裡只個兒子,這兒子是個老實頭,心眼不活泛,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唯一可取的就是聽話,娶了個媳婦倒是勤快能幹,也給老周家生了大胖兒子,可偏偏有一樣不足,就是見血就暈,劉穩婆這一手本事眼瞅著就要斷了傳承,然而叫外人學了去又不甘,只得盼望著孫子能快快長大,將來教給孫媳婦才好。
她孫子周大寶十來歲,正站在自家門口東張西望,看見劉穩婆就拍著手笑了。
“奶奶,有客人來咱家尋你,都等了好幾個時辰了!”
劉穩婆卻是笑不出來,一把拉著自家孫子就進了院,“你爹你娘呢?快去叫他們!”
看這架勢,這回怕是不能善了,她得趕緊離開長陽)城避避禍,兒孫媳婦也都跟著走,不然誰知道那陳家會不會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