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魏朝的第一權臣自斟自飲了一番,看到楊彥完全沒有任何端過那杯酒的意思,也沒有強求,而是自顧自地往下說。
“廷繼啊,我虛長你幾歲,入朝為官也早你幾年。但不得不說,這整個大魏朝,也唯有你能讓我高看三分。
“你可能覺得,我今天來也是要像何學益一樣審你?想將你駁倒?
“非也。
“既然陛下尚未下旨將你處斬,那就說明我們兩人仍舊勝負未分。你決意死劾,早給自己準備好了棺材,我若是以為能憑藉三言兩語、威逼利誘,就讓你改變主意,那未免也太愚蠢了。
“所以,我今天來不為其他,只為與你這位知己英雄,說幾句不足為外人道的心裡話。”
楚歌沉默片刻:“好,正巧我也有幾個問題,要向王大人‘請教’。”
其實,在第一次進入這副本的第二階段時,楚歌確實被王充的態度給震驚到了。
因為在他的印象中,歷史上的王充就是個大奸大惡的權臣形象,結黨營私、貪汙受賄,以極為狠辣的政治手腕打壓異己,將整個朝堂中的一多半官員全都變成了“王黨”。
這樣兇惡的人,竟然主動來到獄中,還假惺惺地奉上一杯酒,要跟死劾的楊彥聊聊人生?
這確實讓楚歌感到手足無措。
但在幾輪失敗之後,楚歌已經完全摸透了王充的心思,應對起來自然也更加遊刃有餘。
王充繼續說道:“廷繼啊,你遞交的奏疏,我看了。真是一篇如同刀劍般的檄文,可謂是字字誅心吶。
“你評價當今陛下的內容,我不敢置評,但你評價我的內容,確實看得我心驚肉跳。
“尤其是說到去年大雪,許多你所謂的‘王黨’官員將救災的糧食換成了牲口吃的麩糠和草料,那幾句真可謂是字字泣血,令人動容。”
王充稍微頓了頓,楚歌如他所願地接過話茬:“怎麼,難不成王大人也懂得為饑民而感到慚愧?”
王充搖了搖頭:“不,我倍覺欣慰!
“廷繼啊,你有沒有想過,一斤口糧可以換三斤麩糠!這就等於,原本能救活一個人的糧食,就可以救活三個人了!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觀音土?見沒見過千里平原所有樹皮都被啃光的情形?
“你可知道史書上那簡單的幾個字,‘大災人相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景?
“你可知道,朝廷發下去的賑災糧款是永遠都不夠的,如果不設法變通一下,那你在災區可就見不到災民,就只能見到森森白骨了!
“你不過是讀了幾年聖賢書,認準了聖賢書上的死道理,可你真以為你的聖賢書,就救得了災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