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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水入茶香茶入水 (10) (7 / 10)

我問他為什麼,他答道:“這個小孩這麼笨,掉進水缸都會淹死,這麼沒用的人救出來做什麼?我若救他出缸,他若第二日又不小心落進河中照樣要淹死,阿夏說,只有強者才有資格活著。”

我一怔,紫苑看問題的角度堪稱與眾不同,但卻又不無道理,“弱肉強食”乃亙古不變的真理,只有真正的強者才不會被淘汰,把希望寄託在他人施捨救予上的弱者註定滅亡,國際歌裡不都唱“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紫苑小小年紀就知道這個道理,足見是受子夏飄雪那變態三年裡言傳身教的影響,我愛憐地摸了摸紫苑柔順水滑的發心,“話雖如此,紫苑可以把他救出來以後,再教他學會游水,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樣他若下次再遇此險情便可自救脫險。生命都是平等的,不論強者或是弱者,而且強弱都是相對而言的,每個生命都有存在的價值。上蒼有好生之德,我們不能見死不救,知道嗎?”

紫苑很是困惑,歪著精緻的小臉思考了半天,最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我開心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記,將手放在他咯吱窩裡給他哈癢,鬧著他玩,紫苑咯咯笑著撒嬌地倚入我懷裡,童聲清脆悅耳。

突然後背一陣發毛,我回頭,卻是多日不見的子夏飄雪站在我身後,那紫晶目不似往日般散發妖氣的清冷,卻是縈繞著些許氤氳的煙霧。不過,在我回頭的瞬間,那煙霧頓時消散開,讓我竟恍惚以為是自己的一時錯覺。

“婦人之仁!”子夏飄雪不屑地一揮寬袖,坐了下來,“弱者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為了襯託強者。”

紫苑在我懷裡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頗為贊同的樣子。

我氣暈了,我說了半天,好不容易將紫苑扭曲的人生觀轉了一點過來,結果這個自大的變態一句話就讓我前功盡棄,一口氣哽在胸口,我怒視著他,卻一時語噎,不知說什麼好……

見我語塞,彷彿讓他心情大好,那妖孽慵懶地俯身撥弄水中蓮葉,引來一隻好奇的錦鯉親吻他的手指,以他無殺不歡的性格,我暗自為那條前幾日新放入的小魚祈禱,他卻出人意料地用指節輕輕叩了叩那魚的頭,逗弄了一會兒,竟讓那魚活著遊開了。

這樣的情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幾乎每隔幾天便會重演一遍,每每是我孜孜不倦剛給紫苑灌輸好美德後,子夏飄雪便會出現,一句話就將我所有的努力抹煞,而他彷彿以此為消遣。

比起這些說道理的故事,紫苑更偏好我偶爾說起的戰爭故事,每次一聽到“打仗”兩個字便會神采奕奕。最近,他更是迷上了聽我說三國演義,總是纏著我要我說更多。

三國這樣一本宏篇鉅作我自然不可能三言兩語一天內說完,只能一次說上一些,紫苑顯然不能容忍緊張的戰爭故事處於“連載中”的狀態,連午睡都不肯好好配合,就想聽下文。為了哄他睡覺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連哄帶騙的。

我常常一邊輕輕地拍著他的背,一邊唱著舒伯特的搖籃曲,唱到最後我自己都快被催眠了,紫苑還是大睜著兩隻眼睛,問我:“娘子,後來呢?”讓我頗為無可奈何。

而我常常一回頭便會意外地看見子夏飄雪,眼中繚繞著複雜迷惘的雲煙,幾乎和滿池的睡蓮融為一體,卻轉瞬即逝,剛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後來次數多了才發現這妖孽竟然真的會有類似“迷惘”的眼神,不知他究竟在琢磨什麼東西。

薄荷荼靡梨花白 第二卷:風翻綠竹竹翻風 醉別西樓醒不記

水晶珠簾逶迤傾瀉,簾後,有人披紗撫琴,指尖起落間琴音流淌,或虛或實、變化無常,似幽澗滴泉清冽空靈、玲瓏剔透,而後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強流,以頑強的生命力穿過層巒疊嶂、暗礁險灘,彙入波濤翻滾的江海,最終趨於平靜,只餘悠悠泛音,似魚躍水面偶然濺起的浪花。

兩個宮裝仕女立於其後輕敲編鐘,鐘聲時而清越明淨,時而古樸滄桑,應和著古琴隱隱迢迢。

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食如畫、酒如泉,古琴涔涔、鐘聲叮咚。大殿四周裝飾著倒鈴般的花朵,花萼潔白,骨瓷樣泛出半透明的喑啞光澤,花瓣頂端是一圈深淺不一的淡紫顏色,似染就似天成。

雲白光潔的大殿鋪石倒映著淚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靈虛幻,美景如花隔雲端,讓人分辨不清何處是實景何處為倒影。

如果那個撫琴之人不是子夏飄雪,如果那滿殿繁花不是罌粟花,我想如此美輪美奐的情境應該可以堪稱完美。

顯然我身邊動來動去的紫苑也渾然不受眼前景物耳邊琴音的影響,幾案上的美食對他明顯更有吸引力。小小的身軀軟軟地倚在我身旁拉著我的手撒嬌,一會兒指指這個一會兒指指那個,非要我夾了喂他才肯吃。

我看他盡吃些葷菜,素菜看都不看,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心底還是懺悔了一下,他這口味多半遺傳自我身上。以前自己倒無所謂,現在為人母便難免擔心紫苑營養失衡,間隙中挑了一筷子碧綠的菠菜笑著哄他吃。

紫苑眉毛輕擰,大眼不滿地眯起,眼尾更顯狹長,跟我對峙幾秒後難得乖乖地張嘴咬下那口菠菜。趁他咀嚼的工夫,我舀了一勺蓮子湯喝。

“哎。”紫苑居然人小鬼大地嘆了口氣,我錯愕地抬頭,紫苑接下來一句話差點讓我被那口湯給噎死,“娘子,你不要老是對我用美人計。”

看他板著臉頻頻搖頭的老成樣,我捏了捏他嘟起的花瓣小臉失笑出聲,再次糾正他:“是‘娘’,不是‘娘子’。”

不過,這孩子顯然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而且在之後的成長過程中數人數度給他矯正,他都置若罔聞,“娘子”叫成了習慣,時間一長我也幹脆放棄,由著他的心性。

不料日後,這位睥睨天下、世人口中驚才絕豔的盛元大帝紫苑陛下,卻因這個錯誤的習慣性稱呼造成其傾心之人天大的誤會,間接導致其情路坎坷波折。這對於素來目中空無一切、所向披靡從不曾嘗過失敗為何味的盛元大帝來說可算得上是一個人生汙點,幸而最後誤會冰釋有情人終成眷屬,不然可真是冤屈了。

事過後,我笑他“自作孽,不可活。”這小子卻一翹桃花美目,輕佻地攬過我的肩膀,囂張地端看了一遍我的臉,“娘子,朕覺得書林院被父皇賜田打發走的那幫修史老頭說得不無道理。禍水啊……確是禍水……”真真沒大沒小地讓人氣結。當然,這已是後話。

話說我與紫苑笑鬧著,卻沒發現水晶簾後的琴聲不知何時嘎然而止,一雙紫眸中如霧如靄停留在了這方。待我發現琴聲停止時,子夏飄雪已立在我們面前,紫苑嚷嚷著隔著幾案撲入他的懷裡,剛吃過菜粘著油星子的小嘴直接埋在子夏飄雪的前襟,子夏飄雪對於紫苑拿他龍袍擦嘴的行為卻絲毫不以為意也沒有任何發火的跡象。

根據我一段時間的觀察,不得不說子夏飄雪是一個矛盾詭異的綜合體,一方面有嚴重奇特的潔癖,卻不管紫苑多髒他都敢抱,我不止一次看見玩得像只小泥貓一樣的紫苑撲入他懷裡,第一次我還很擔心,次數一多我才發現他的潔癖獨獨對紫苑可以破例。若說這是他疼愛紫苑的表現,他又常常出其不意地對紫苑飛暗器,而且出手從不手下留情,那暗器向來又快又狠,要不是紫苑機靈,恐是九命之貓也早都一命嗚呼了。而且,我也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理由和立場來疼愛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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