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單靜秋便在方敏敏的目送下拉著妙妙便漸行漸遠,一直到看著妙妙姐一家消失在視線裡頭,方敏敏這才想起了還在身後的男友一行,不太好意思地跑了回去,還好男友他們還站在那等著,她有些愧疚:“天朗、學長們不好意思,那是我關系很好的學姐,以前也是咱們學校的,不知道你們認不認識,當初我還沒進學校,就和學姐是不錯的朋友了,本來打算給你們介紹一下,結果沒來得及,學姐有事情,先走了。”
林浩尷尬地看天看地,不知道要如何作答,旁邊的吳迪只能敷衍地笑了兩聲,琢磨了好半天才回道:“……認識,我們認識。”
可不是認識嗎?他們可太熟了!
夜漸漸深了,路天朗開著車載方敏敏到了家,她的家住在挺老的小區,這個點已經挺幹淨,小區裡頭有許多路燈早已經因為維護不善亮不起來了,她笑著看向路天朗,說了聲再見便匆匆下車,畢竟她家的小區有多難停車她自己知道,每次只要是天朗送她回家,她就恨不得拔腿就跑。
“……敏敏!”路天朗忽然喊了方敏敏一聲,可在看到回過頭敏敏的迷茫神情時愣愣地說不出話,好半天才故作隨意地擺擺手:“沒事,路上小心,早點休息。”
方敏敏笑著便再揮揮手,轉身向上,只是剛按了門禁密碼進了樓,回身看到路天朗駕駛的黑色小車漸行漸遠的她,臉色一點一點地暗了下來,也許是她太過敏感,可是今天晚上,她覺得似乎哪都不太對勁。
頭回見到她的林浩和吳迪,臉上那錯愕的神色不容錯認,還有莫名其妙停在酒店大堂正中愣愣地看著妙妙姐的三人……還有,那時候回過頭看向後面的妙妙姐,臉上的神情也有些奇怪。
她漸漸地走上樓,腦海中思緒浮想萬千,等終於換好內衣躺在床上時,她似乎已經影影綽綽地碰觸到了她想要知道的事實,她不笨,可有時候她寧願自己笨一點。
她平躺在床上,手指在手機螢幕上舞動得飛快,傳送去了資訊:“晴天姐,我想要問問你,咱們從前說過的那個妙妙姐的男朋友叫什麼名字呀?就是那時候妙妙姐家裡頭出事情和她分手的那個,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學長,叫路天朗,說起妙妙姐的樣子有些怪,我尋思著,他們是不是認識呢?”
發完資訊後她便按熄了螢幕,等待著那頭的迴音。
而在這個時候,路天朗已經開車進了車庫,這幾年來在他的經營下公司發展得也不錯,父母直接退居二線頤養天年,他才剛停下車,坐在車中半天沒有起身,似乎思考了良久,終於是拿起了手機,發去了資訊。
與此同時,方敏敏的手機忽然亮起,上面的通知裡兩條明晃晃的資訊掛在了上頭。
藍晴天:……路天朗就是妙妙以前的男朋友啊!不過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呢,再說妙妙也不把這事情當回事,所以你要是認識了路天朗也沒必要討厭人家,妙妙知道了估計也是這麼和你說呢!
路天朗:敏敏,我有點事情想要和你說……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空?
手機螢幕照下的光映在了方敏敏的臉上,她看向手機的神情有些隱隱約約的微妙了起來。
……
單靜秋這下已經坐在駕駛座上,左紅軍剛剛幫張木生擋酒,喝了幾杯,自從當初家裡破産之後,一家人共同的目標便是開源節流、還清債務,所以左紅軍自當初這目標定下之後便戒了煙酒,再也沒有跑出去應酬過,生怕花了什麼不該花的錢,所以現在酒量直接見了底,和從前自是遠遠不能比,幾乎可以說是三杯倒了。
“妙妙,妙妙!”左紅軍癱坐在左妙妙的身旁,用力揮舞著手,臉上全是醉了酒的紅暈,不住地喊著。
“爸,我在呢!”左妙妙很是無奈,要知道這車上的空間並不大,醉了酒的爸爸就像不知道疼一樣,剛手都甩到了車門好幾下,沒準等爸爸清醒過來,這手都得腫了,可她力氣不大夠,怎麼都按不住爸爸。
左紅軍忽然就往女兒那一湊,似乎這下才安穩了下來,左妙妙這顆高高懸起的心才剛沒落下,就發覺自家父親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頭似乎一聳一聳地,她微微低下頭一看,卻愕然地發現父親的臉上已經落了淚,只是因為酒後的漲紅,和車內燈光的昏暗,要人不認真看看不出來。
“爸……”左妙妙忙伸長了手從前頭抽了兩張紙往爸爸臉上就放,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你這是怎麼了呀!”
左紅軍一把抓過紙一把往臉上抹,看著前頭正開車的單靜秋和身邊憂心忡忡看著自己的女兒,平日裡壓抑在心裡的那些情緒終於是有些控制不住了,他聲音嘶啞:“妙妙、靜秋,這幾年來,辛苦你們了……”
“如果不是我,我們家哪裡會成了這副樣子,因為我,沒讓你們過上好日子,倒是讓你們過得辛苦,是我沒用……”他的眼光放在了妻女的身上,全是愧疚,如果當初他能謹慎投資,多想一想,多留一條後路,最起碼也能為妻子和女兒保留一些財産,當年賤價賣出去的房産,這幾年來又飆升了回來,他每回想到現在要花更多錢才能給女兒置辦點嫁妝,就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巴掌。
有好幾回他下了班,就偷偷地開著車到以前屬於他和妻子名下的房子外頭看著,他心裡頭苦,不是苦自己沒有功成名就,苦的是沒能讓妻子和女兒抬頭挺胸地過好日子。
他哭得有些狼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哪怕是當年剛知道家裡破産的時候,他都努力撐出一副鎮定樣子,這是頭一回,藉著酒精的力量,放縱了自己的情緒:“我每回想到我沒能讓你們抬起頭,要你們在親朋好友面前低頭做人,我就恨自己,恨自己怎麼能這麼不像話,欠了一屁股的債,明明不管你們事的!”
他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然後走到客廳去喝點水,站在妻子和女兒的房門前一動不動,慢慢地將心安定下來,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地後怕,後怕他當初差點就想著一了百了,那時一跳而下,他是輕鬆了,可被留下的妻子和女兒,在親朋好友面前要多難做人,那時候的他居然沒有想到,只是恨不得像個鴕鳥一樣把自己的腦袋埋在泥土之下。
左妙妙已經輕輕地握住了哭得狼狽的爸爸的手,她安撫地拍著爸爸,心疼得一陣又一陣的揪著,其實當年難道她沒有想過放棄嗎?難道她沒有恨過爸爸害家裡成了這樣嗎?她恨過的,可很快,也就不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