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城走到了大門前,一眼看見的便是在那傻站著的千千,哪怕是帶著口罩和帽子,他也能一眼看出。
這曾經是他認準了的閉門弟子,可是卻突然之間,放棄了這條道路,馬城在千千離開後反反複複地想過,是否他選擇的這條藝術的道路太過於自以為是,商業化的道路是否才是真正能成功的?他想了很久,期間一直關注著千千,卻看著這姑娘雲起雲落,跌宕起伏,他很想問問小徒弟一次,她放棄了藝術後真的過得快樂嗎?
原本他還以為他這輩子聯系不上他的小徒弟了。
直到昨天晚上,趙千千的母親給他打了個漫長的電話。
他早就知道趙千千母親的存在,只是他沒同她聯系過,畢竟平時和小徒弟的交流中,他也瞭解過,對方的父母已經離異,即使是小徒弟放棄了自己的夢想,他也希望能靠自己努力來挽回,要是讓她媽媽知曉了,沒準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家庭大戰,作為一個高校師父的他,單單每年看到的那些個因為愛情導致和父母吵到不可開交的小姑娘就不少,他可不想把自家小徒弟的家裡弄得天天吵得頭昏眼花,最後弄得裡外不是人,他便每天每天的發去了勸說的訊息。
只可惜,他始終沒能勸回千千。
前段時間他出國參加畫展,沒能關注國內的資訊,直到三徒弟支支吾吾地卡了半天,才被他問了出來,原來千千這段時日遇到了可多事,可現在這什麼也憋在心裡不說的局面,讓馬城也很難能出手幫忙。
要不是昨天晚上的那個電話,他也許連問問近況、出手關心都要很難。
他依舊記得,電話裡頭那個和緩的女聲慢條斯理地說著話。
“馬師父,這麼晚打攪您了我很抱歉,我是千千的媽媽,你叫我小單就可以了。”
“千千當年辜負了您的期待,沒能堅持地在藝術的道路往下走,我也想替她道個歉。”
“也許這麼晚打來,提出這個或許有些非分的要求是過分的,但是我依舊想問一問您。”
馬城記得那時他只是說了句您繼續說,事實上他這個做師父的並不怨孩子,他只覺得也許他所希望徒弟們跟著他走的,也許未必適合某一個人,當然他也有些失望於小徒弟浪費天賦,可他確實沒有真的怪過這個孩子。
電話那頭的小單話沒停:“馬師父,最近千千遇到了很多不開心的事情,在很小的時候開始,每次畫畫的時候她便能忘卻煩惱,全身心地投入,我想說,是否能讓她到您那畫一畫,她已經很久沒動過筆了,家裡也沒有什麼材料,明天我和她確認一下,如果她現在不介意,我就把她帶去好嗎?”
馬城登時只回了句:“好,那到時候聯系。”可掛了電話,他卻老也停不住笑,大晚上的不顧自己的老身子骨,跑到畫室就把自己當初鎖在櫃子裡的那套千千的畫具拿了出來。
嘿,不愧是他馬城的徒弟,終究還是會回到畫畫上來。
昨晚馬城不知道睡得多美。
趙千千看著師父,喉嚨有些幹澀:“……師父,好久不見。”是好久了……過了太久了,一晃四年,她再也沒有見過師父,好像是一場夢,閉眼前分明還在畫室裡畫畫,可一張眼,卻已經成了這樣。
馬城手揹著身後,示意著後頭兩個人跟上,一邊走一邊和單靜秋、趙千千嘮嗑著,好像根本沒有把那句好久不見聽到心裡頭,作為一個老導師,他的那些徒弟有的在國外半年一載沒能見面,可是正常的很,千千無非是稍微長了一點,他可不介意,面冷心熱的馬師父不捨得讓小徒弟尷尬,強行嘮叨了起來。
“最近學校變得可有點多,原來咱們學生老去寫生的那個秋水湖前兩年來了很多野鴨子,也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聽說魚都少了很多,不過倒是寫起生來別有一番趣味。”
“咱們學院的樓也改建了,往上面又搭建了四層,前兩年裝修的時候那叫一個吵,天天嗡嗡叫的,那四層有一半是學生的開放畫室,頂層1001是我的畫室。”
馬城停住話頭,往後頭似乎恍恍惚惚的趙千千那瞅了一眼,言語有些生硬,沒回頭看:“等回你找我拿鑰匙,到時候可別去和那些學生搶畫室,到我的畫室畫就好,老樣子,靠牆那個位置是你的。”
這話沒個主語稱呼的,要是旁人沒準聽不出這個“你”說的是誰,可聽在趙千千耳朵裡,卻覺得剛還頗有點冰冷的身體,從指尖到心髒,全都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