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有話對洛容遠說:“表哥……”西苑去往東苑路上,又忽得下起雪來,雪不大,沾衣不濕。
“你喜歡懷安侯?”洛容遠也開口。
晌午的一幕,他還分明記得。
他同槿桐一道長大,青梅竹馬。
他一向少語,她一貫都尋了話說。
他想,同她相處是愉快的,不必他費心心思去做不喜歡的事情,她亦會照顧他,不會讓氣氛冷場。
他也似是同她在一處的時候,話更多些。
他從小時候就喜歡她。
他們是表兄妹,他母親是槿桐姨母,母親也喜歡她。
洛家方家門當戶對,又是姻親,他同槿桐順理成章是日後要成親的。
他便也光明正大喜歡她。
同她在一處的時候,他會多說話,會去看他毫無興趣的器具,習慣觀察她的一顰一笑。他想,她應當也是喜歡他的。
他同她成親,理所當然。
若不是早前朝中局勢,爹孃興許已經來提親。可朝中的變故,方家隨時可能被牽連,爹和姨父都似心照不宣。
西關大捷,他只能憑戰功在君上面前求得一紙婚約。
臘月,西關流民安頓好,他踏上歸程,想得是在初一覲見時,在金殿上提親。
可惜事與願違,大雪封路,除非能在積雪地裡,不行至少四五日。
同行之人舟車勞頓,也不差這兩日。
他想來日方長。
直至今日晌午,他見她從府中沖出直奔懷安侯,他眼中詫異,震驚,他們自幼一起長大,卻從未見她如此親厚待人。
親厚到眼中再無旁人。
親厚到嬉笑怒罵都似是隻在一個表情裡,一個攏眉間。
他從未見過。
如一盆冷水從頭將他澆醒。
她不會同他爭吵,不會同他撒嬌,亦不會同他生氣,她從不抱怨,也不擔心分離,因為……洛容遠看她:“你心中可曾喜歡過我?”
方槿桐愣住。
長久的緘默,雪積在她肩頭,留下不深不淺的痕跡。
方槿桐深吸一口氣,抬眸看他,印象裡她從未如此坦誠和擲地有聲:“我喜歡沈逸辰,喜歡他令人喜歡的,也喜歡他令人討厭的。有時候分明很討厭,卻還是惦記著,有時候分明惦記著,心中卻還是討厭,希望時時刻刻都見到他……”
洛容遠沉默看她,她眼底隱隱氤氳,一字一句卻篤定有力。
這便是他自幼認識的槿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