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臉抽了抽, 自從他跟隨侯爺以來, 少說也有十幾載了, 沒見過在侯爺面前說出“我一定殺了你”這樣的話後,還能同侯爺一道把酒的。
郭釗早已看不下去了,一躍到屋頂, 抱著頭看天。
沈括卻是放心不下, 生怕洛將軍趁著酒意,一把拔刀將侯爺殺了, 便一直守在一旁。
可這二人除了喝酒, 似是就半晌吐出一句話。儼然各喝各的, 除了對坐之外, 若是割裂開來,根本看不出是在一道喝酒, 也沒有拼酒。
兩人從入夜一直喝到子時, 從子時一直喝到醜時。
沈括看得上下眼皮子都開始打架了,這兩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在沈括靠著牆柱子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開口了,沈括在軍中的素養讓他“嗖”得一聲醒來。
開口的人是洛容遠:“我們自小是青梅竹馬。”
沈逸辰一飲而盡:“我知曉,你在槿桐心中無人替代。”
洛容遠怔住看他。
沈逸辰落杯。
前一世方家滿門凋零, 唯一還在為方家奔走的人就是洛容遠。
而後巴爾第一次大舉入侵,洛容遠領兵抗敵,贏得大捷, 朝中上下一片贊賞,當時景帝問他要何封賞, 洛容遠答的是重審方世年一案。
景帝不語。
當時新帝繼位,本就諸多非議,此時推翻先帝欽點的舊案得不償失,但洛容遠得了景帝允諾,等時機一道,一定重審方家一案。
其實那時候洛容遠已經尋不到槿桐下落,他也知曉槿桐很大可能已經亡故,洛容遠還在為方家奔走,若是方家案情平反,尋到了槿桐,她還可以回方家。
可惜事與願違。
洛容遠最終也沒等到景帝重審方家一案,卻等來了弘景二年,巴爾第二次大舉進犯。此次進犯與往常不同。巴爾北部一場嚴寒,凍死了不少人,而連場大雪,又桑食了可以安身之地,為了生計,部落之間很少結盟的巴爾一族,此次卻似看準了長風國中內亂,軍中的將領各自為政。再加上一直鎮守北方的定北侯莊喆被景帝暗殺,巴爾一族更無忌憚,竟罕見得集合了全族之力一齊南下。
新帝繼位,長風國中百廢待興。
而巴爾國中卻是破釜沉舟。
各方勢力雖然承認了景帝,實則人人自危,無人肯在巴爾七八部落的聯合入侵下請纓北上。
這一去怕是九死一生。
即便生,也八成會落得大敗,不僅丟了兵權還會問責。
整個長風岌岌可危,可軍中各個盯緊的都是皇位。
最後,臨危受命的人還是洛容遠。
那時候洛容遠母親病重,尚在家侍奉,朝廷一紙詔書下來,洛容遠領兵北上,便再沒機會回定州。
洛容遠臨危受命,鐵骨錚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