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瓔珞盯了他片刻,兩隻手慢慢放在腰上。
一根金色腰帶緩緩落地。
弘歷原本只有譏誚的目光,因她的舉動,漸漸變得深沉起來。
一件織錦外披落地。
他別開了一下視線,又很快折了回來,不甘示弱。
一件大紅外衣落地。
弘歷的目光定在她身上,諷刺,譏誚,以及微不可查的心動全如海浪般退去,最後只餘震驚。
魏瓔珞立在他眼前,身上由上到下,一色的白——一件雪白的孝服!
“皇上。”魏瓔珞緩緩朝他跪了下來,黑發低垂,與身上的孝服一對比,黑的更黑,白的更白,“對您來說,先皇後已經是故去的人,可是在瓔珞眼裡,她 不光是嬪妾的主子,更是奴才的姐姐和老師,所以,嬪妾要為她守孝二十七個月, 如今孝期未滿,便是皇上的命令,嬪妾也絕不敢侍寢。”
弘歷神色複雜地看著她:“……既要守孝,你還來幹什麼?”
“聖旨難違,嬪妾只能來。”魏瓔珞平靜道,“來請罪,而非侍寢……還請皇上責罰。”
責罰?
弘歷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臺上的供像,心道:皇後,你要我如何責罰她?
最後,弘歷既沒有罰她,也沒有要她侍寢,只是一揮手,神色疲憊的讓她退下。
在一眾宮人古怪的目光中,魏瓔珞回了居處。
明玉擔心的睡不著,一直在屋子裡來回走動,聽見外頭的動靜聲,慌忙沖過來開門,見魏瓔珞完好無損的回來了,長出一口氣:“怎麼樣?”
魏瓔珞將自己先前的經歷略略說了一遍,聽得明玉心驚膽戰,跳腳道:“你未免太大膽了,竟敢這樣對待皇上!”
“不然呢?”魏瓔珞撫了撫身上的孝服,清冷道,“若我今夜當真侍寢,等於告訴皇上,我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女人,可以在主子生前居住的寢殿,毫無羞恥地爬上龍床,一旦我真的這樣做了,我必定為皇上所憎,一輩子也出不了頭,所以,哪怕觸怒皇上,我也決不能侍寢……至少不能在今夜侍寢!”
“瓔珞……”明玉欲言又止,不知不覺間,落下一滴淚珠來,“你本不必如此,你可以嫁個好人家的,而不是,而不是……”
魏瓔珞抬起一隻手,塗抹著蔻丹的手指頭輕輕按在她的嘴唇上,止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倘若她心裡頭只有她自己,她當年就不會入宮,而是順著父親的意,嫁與他人為妻,如今……說不定已經兒女成雙了。
“別說了。”魏瓔珞笑道,眼中沒有半點對自己的憐惜,只有為皇後,為明玉複仇的躊躇滿志,“我如今已經是貴人了,但這只是個開始,要為皇後報仇,我得站得更高些……我得繼續向上爬,不惜一切地往上爬,直到我和純貴妃平起平坐。”
這也就意味著,魏瓔珞要與其他宮妃一樣,參與到對弘歷的爭奪之中。且與其他宮妃不同,她出身更低,人脈更少,必須擁有更多的聖眷,也只有來自弘歷的聖眷,才能扶她青雲直上。
“可是……”明玉也清楚這點,卻顯得顧慮重重,“皇上對你誤解重重,想要讓他喜歡上你,可能嗎?”
“事在人為。”魏瓔珞下定決心道,“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她雖對他無心,但為了皇後,她哪怕使盡渾身解數,也要奪他一片真心!為此,從今夜開始,她便要開始陰謀手段,步步謀劃。
至少,第一步她成功了。
他沒有留她侍寢,卻一定記住了她身上的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