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清晰可聞的碎裂聲，或許是大人桌上花費了兩千元力豆的秋潤壺，或許是牆角花架上彩繪描金的祭藍曲頸花瓶。門外噤若寒蟬的僕人們在心裡默算待會收拾的時候，大人房間裡那些珍貴的擺設還剩幾件完好。
粗重的喘息，恍如困獸的咆哮嘶吼。
紫檀雕花門出自名匠之手，繁複精美的草紋席捲刀劍，拱衛象徵凌府的徽章，那是一隻展翅飛翔的金雕。
金雕書房是凌府重地，不知道多少深刻影響五行天的決策，從這裡誕生。然而此刻緊閉的書房門，卻如同鐵籠，困著一隻憤怒暴走的野獸。
和一位馴獸人。
凌夫人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對腳邊滿地的碎瓷片和咆哮的野獸視若無睹，華麗絲滑的長裙就像瀑布般，端坐筆直更是把她收窄纖細的腰身展現得淋漓盡致。半露的精緻鎖骨之上，是修長雪白的粉頸，她旁若無人喝著茶，小口小口，不溫不火。
粗重的喘息漸息，憤怒男子額頭暴綻的青筋消退，充血的雙目恢復清明，他大步走到女人面前，抓起茶壺，對著壺嘴仰頭咕嚕咕嚕狠狠灌了一氣。
男子放下茶壺，抹了一把嘴巴，沉聲道：“一定是尉遲霸那個老傢伙出手，老傢伙還沒有死心。現在外面風聲怎麼樣？”
凌夫人優雅地放下茶杯，聲音好聽：“已經沒有什麼人再提弒師者，艾輝重新被視作英雄，甚至很多人都在提議艾輝應該得到補償。另一個壞訊息是，艾輝有可能復出的訊息暴露之後，本來已經動搖的松間派，全都拒絕招攬。連之前已經答應加入各大世家的人，也不斷有人反悔。”
男子睜大眼睛：“他們傻了嗎？想退出就退出？這是兒戲？難道覺得我們拿他們沒辦法？”
凌夫人自顧自抿了一口茶，道：“我們確實拿他們沒辦法。今天，已經有好幾個人上交了辭呈，準備前往寧城。我們查了一下，他們以前都是院甲一號隊的成員。”
男子呆了片刻，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他們腦袋被驢踢了嗎？一個什麼職位都沒有的傢伙，能給他們什麼？權力？前途？財富？絕學？什麼都沒有！”
凌夫人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悠然道：“如此小看自己的敵人，你是在侮辱自己嗎？”
男子冷笑：“我的敵人？哈，難道你以為艾輝有資格成為我的敵人？尉遲霸才有這個資格。”
“然而大發雷霆的是你。”凌夫人輕笑一聲，毫不在意男子鐵青的臉色，反問：“也許你可以把所以松間派全都驅逐來平息你的怒火？”
男子冷靜下來，他必須得承認怒火在這個時候，沒有任何用處。他無法把松間派全都驅逐，長老會不會同意。
“艾輝的崛起已經無法阻擋。”凌夫人一針見血：“尉遲霸那群人選擇他成為新民未來的領袖，不得不說，尉遲長老這一手非常漂亮，用這樣的方式幫助艾輝洗脫弒師者的惡名。”
男子咬牙切齒道：“早知道就該先殺了那個小子！”
“很多人都想殺他，但是他還活得好好的。”凌夫人放下茶杯，看著男子道：“想殺他的人都沒有找到機會。艾輝比我們想得更加警覺。三年前他突然離開，隱姓埋名，如今看來是多麼明智的選擇。”
男子目露殺機：“現在也不晚。”
“你最好停止這個危險的想法。”凌夫人語氣多了幾分警告：“我不想哪天早上起來，收到孩子們被殺的噩耗。艾輝以前不是新民派的人，殺他不會惹來什麼爭端。他現在是新民派選中的下一代繼承人，他如果被暗殺，我們的孩子們也同樣會陷入無盡的仇殺之中。尉遲霸不是手無寸鐵的老頭。”
男子知道夫人說得沒錯，有些不甘心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凌夫人早就在等這句話，嘴角流露出一絲嫵媚的笑意，輕快道：“我們有的是時間。艾輝有聲望，但是卻沒有職位，他們想推艾輝上位，必須也把他推上合適的位置。比如進入天鋒部，不斷提拔，最終成為天鋒部首。哪怕情況再順利，也需要好幾年的時間。”
男子聽得連連點頭。
“更重要的是，艾輝願意嗎？”
男子愣了一下，覺得這個問題實在有點可笑，搖頭道：“哈哈，別扯了，還會有人不願意？一步登天的機會，有誰會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