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嘛,讀不懂大人臉色很正常,”貝嘉麗推門而入,拍拍她的肩膀,“你別太苛責她,她最容易放心裡去。”
“上次我告訴你家裡人吵架,你爸三天兩頭不回家,估計這次……”
“他們過年也在吵。”印芸竹靠在流理臺旁,燈光從走廊傾瀉而來,照不開濃厚心緒。
“說不定意見不合呢?我家裡兩位也天天吵架,日子不還是照常過?”
貝嘉麗語重心長,口吻像已經半截子入土的中老年人。
“從平城回來,你太多愁善感了,有時間多出去走走,接觸接觸新的人。”
印芸竹推開她搭在肩上的手,無奈道:“你又要拉皮條了?”
“說話那麼難聽,”對方撇嘴,“我這是關心你,推給你的人都掌過眼的好嗎?”
從小到大,印芸竹都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位,貝嘉麗身為她發小,全看在眼裡,經常擔心她是否會遭人欺負。
現在二十五六的年紀,成天窩在家裡,十天半個月不出門一趟。她又經常上班,總會有顧不到的地方,於是熱衷給印芸竹介紹各種朋友。
“那上回在酒吧裡?”印芸竹的質問讓她歇了聲。
“那是意外,同事組的局,誰知道全爛透了,挑不出一個好的,”貝嘉麗犟嘴,“你就去見見,我挑的人絕對比單姨的要好,就當給我個面子?”
印芸竹最受不了她央求的嘴臉,轉身去冰箱拿了瓶養樂多。內建燈映在女人的側臉,為她渡上一層冷色調。
“不去。”
她如今滿門心思撲在江夢合身上,哪有多餘的經歷和別的男人虛與委蛇。
陽春三月,氣溫轉暖,以前清晨早起,空氣中總會凝結淡薄的霧靄,如今也消散了。
和網站編輯商量後,印芸竹和賀平的工作室順利簽訂合同,關於初版劇本的商討細節,還要見面具體修改。
賀平工作室不大,在三層的住宅區安裝電梯,她根據導航一路上二樓,剛巧見助理站在門口打電話。
餘光瞥見人影,她匆匆和那頭交代幾句便結束通話,看向走來的人。印芸竹一身粉色衛衣襯淺藍牛仔褲,整個人顯得青春有活力。
“印老師,賀導在裡面呢。”助理按下密碼鎖,推門而入。
入戶門旁擺放一張木桌,上面置著精緻古樸的茶具,身後的博古架被近年來有名的出版書籍擠得滿滿當當,一進門正對上樓的樓梯。
樓上依稀傳來洗麻將聲,助理給印芸竹泡杯茶,賠笑道:“賀導平時就這點愛好,你先在這裡坐著,我上去叫她。”
臨走之前,她抽出架上的一本書冊:“這是賀導的編劇朋友給的修改意見,老師你可以先看一下。”
印芸竹道謝後接過,聽頭頂傳來沉重篤實的腳步聲,從中間隨意翻開書冊。
紅色的墨跡批註在一旁,密密麻麻作出修改意見,比她大學時畢業論文導師還要認真。
越細看越覺得害臊,雖然外界常有批判聲,印芸竹專注自身,從未覺得自己寫得爛。然而見冊中各種駁回,又開始退縮自卑。
血腥場面要大改,對反派的下場要處理得盡量溫和,主角的親密戲要委婉,最好用春秋筆法直接帶過……
光是例舉的幾個場景,修改起來就棘手不少。
樓梯咣咣咣傳來踩踏聲,印芸竹合上劇本,見賀平穿著寬松的襯衫下樓。
“來得這麼早,我正和朋友打麻將呢。”賀平拉開對面的長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