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沒想讓我好好活著。”強良冷笑了一下,“伏羲棄了我族,淵弦是伏羲琴靈,她一定是追隨著伏羲的。那我算什麼?我千辛萬苦地將她哄騙到手,最後卻落得這麼個地步,難道我就該認命嗎?”
“哄騙?!”塗柳兒率先怒了,“你將淵弦當做什麼了?哄騙?她是靈,卻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她傾心於你,可你卻只當她是工具嗎?!”
“不然呢?”強良看向塗柳兒,,輕蔑一笑,說,“原來是神女塗黎的後代,難怪會這麼激動了。塗黎跟淵弦情同姐妹,怎麼這情誼還遺傳到你那裡去了不成?”
風惠然知道這不是什麼情誼的傳承,而是塗柳兒作為一隻入世許久的小狐貍,早已經預設因愛結合,而非以修行配對了。
荀酹抬了下手,攔住塗柳兒,對強良說道:“糾正你一下,不是伏羲棄了巫族,是天道選擇了妖族。”
“我才不信什麼天道!憑什麼天道說什麼就是什麼?憑什麼天道就能決定我一族的生死存亡?!”強良吼道。
荀酹平靜地說:“就憑你們巫族在天劫之中的自私,像你一樣的自私。”
“你……你在說什麼?”
“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爁炎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注1]”荀酹念誦道,“有巫一族,棄民如敝履,視命為草芥,非族者皆不加以援,是故天道棄之,唯時而已。”
風惠然聽得都驚呆了,前面那段話他在書上看到過,後面本該接的是女媧補天的橋段,卻沒想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麼一段話。
強良瞪大了眼睛看向荀酹,一時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荀酹接著說:“你以為史書上被抹去的,就真的不存在了嗎?我還活著呢,獬豸還活著呢,這世間還有蓬萊仙族存在。就算我們都不在了,天道也還在。天道從沒有錯過,因果二字也從沒有錯過。當年種下的因,終究結成了巫妖大戰的果。你恨人族,也恨天神,你覺得是人族算計了巫妖二族,又覺得是天神放棄了你巫族,可你有沒有想過,人族若真的無故挑起巫妖二族的爭鬥,天道怎麼可能還會留下人族?當年顓頊與共工算計了那麼一場,不過是遵循天道助你巫族覆滅罷了。”
風惠然隱隱覺得這事好像邏輯不大對,但一時也沒想明白問題出在哪,不過此時也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強良被荀酹那一刺激,變得十分激動,掙紮著要往外鑽,連帶著那用戰神盔甲織成的金網也扭動了起來。
“準備布陣。”風惠然透過昆侖鑒通知大家。剛才趁著荀酹跟強良說話的工夫,特案局的幾位已經佔好了各自的五行位。
荀酹幾乎是在同時傳音給隋淩和風惠然。隋淩騰空躍起,接住風惠然擲出的盤古鉞,荀酹則祭出神農樽,三件聖器在空中盤旋。與此同時,另一個法陣也悄然成型。強良被巨網死死扣在水池之中,巨網之上是特案局聯手佈下的五行相剋法陣,再之上是三件聖器彙聚而成的帶有巨大靈壓的殺陣。
三層壓制之下,強良瘋狂地掙紮了起來。強良自然不甘束手就擒,他凝神聚力,喚來數十條蛇,試圖從外面破陣。荀酹立刻祭出琉璃盞,水龍一出,群蛇退散。
風惠然透過胸前的無事牌傳音問道:“接下來怎麼辦?”
荀酹:“等淵弦出現。”
淵……淵弦?風惠然懷疑自己聽錯了,淵弦怎麼說都應該死透了才對,她既沒有軀體留下,重傷隕落的時候又已經是半神半靈,就算如今仍有一部分靈體在強良體內,那也應該是分散開來的。不待他追問,荀酹便下了指令:“柳兒,撤網!”
塗柳兒立刻將罩在水池上方的金網收回。強良明顯鬆了一口氣,不過緊接著,當特案局眾人按照荀酹的指引變陣成在翼望山上用過的離火縛元陣之後,強良整個人,準確來說,是整個軀體全都飄浮在了半空之中,表情猙獰、五官扭曲得已經不像人了————雖然他這個樣子跟“人”早就沒什麼關繫了。
整個山洞都回響著強良痛苦的嚎叫,不男不女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即使在場的大部分人都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但這樣的聲音和場景多少還是讓他們後背發涼,而剛剛接觸這些的英招更是明顯招架不住,雖然只是在旁觀戰,但身後的小翅膀已經開始不受控地抖動著。
因為風惠然主持法陣,所以陳雙寧並沒有參與其中,而是陪在英招身邊。他用手拍著英招的後背,輕聲安撫。
漸漸的,風惠然發覺這刺耳的叫聲發生了變化,越來越趨近於男性低沉的聲線。他看向荀酹,以眼神詢問,荀酹輕輕點頭。
又過了一會兒,荀酹吩咐道:“撤陣!”
下方特案局眾人立刻收手,下一秒,三件聖器彙聚而成一道光束,直接打在了強良軀體的中段,強良的叫聲變得更加撕心裂肺,到最後漸漸變成了哀鳴。
那光束越來越亮,直刺得人睜不開眼,隨著一聲輕柔到幾乎都被忽略掉的嘆息聲,無數黑色的靈氣在山洞中鋪開。就在此時,一個溫柔的女聲響了起來:“石頭,阿淩,你們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