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用了七七四十九天,親手“殺”死了自己培養數十萬年的器靈,把姜酉軀體之內的天地靈氣盡數抽出,用神農樽盛了去。又讓自己的坐騎畢方以本源之火點燃神農樽,九九八十一天之後,畢方力竭隕落,它的火丹成為煉化神農樽的最後一簇火。就這樣,法陣落成,姜酉隕落,神農樽消失,而神農也因為毀滅聖器而心力交瘁。
句芒雖然沒死,卻也永久被困在了令正谷這個法陣之中,除非再出上古神器破了法陣,否則他至死不能出令正谷。神農預感到最終會有地方容納那些怨靈,但那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在那之前不能讓怨靈出來作祟,因為在他們幾個天神隕落之後,不會再有人能有力量修複這個法陣。所以他又在令正谷的法陣之上蓋了一層防護陣,能進入防護陣的人,便是有能力渡化怨靈的。只是神農沒有想到,萬年之後進入防護陣的並不是一個集大成者,而是一群人。
這裡有聖器盤古鉞、燧明木,有神獸獬豸,有神器昆侖鑒的碎片,有女媧娘娘的琉璃盞和束神鞭。若是一個人同時擁有這些東西,那這個人絕對是最高能力的存在,可是如今這些東西分散在不同人身上,有神有仙有妖有人,能力有強有弱。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能同時完成渡化和滅殺兩件事。
句芒之所以見到離火那麼興奮,是因為南明離火高於當年煉化神農鼎時畢方的火丹,自然也就能破掉這個法陣,而且手持離火的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哪怕他曾經是神族,既然已經轉世成人,在句芒看來不足為懼。引誘一個凡人點燃離火,總比引誘一個知道前因後果,能看得出此地法陣關鍵的人要容易得多。
只是句芒沒有想到,曾經的神族,就算轉世成凡人,也絕不會比他痴傻羸弱。風惠然心志堅定,有法寶傍身,而且他知道自己的來龍去脈,雖尚未恢複神力和記憶,刻在骨血裡的屬於神族的氣質是不會消失的。
若說當年的淚珠兒還會因深知上古法陣的能量而謹慎使用,可如今的風惠然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因為他知道,天道絕不會罰他。
那本記載著斷天訣的手劄裡這樣寫道:“神者,凡知其道而行,為天所不容;不知其道而行,雖有赦亦不容;唯知其道卻不在道中,抑或遵於道卻非神者,所用之力不過神之一二,所傷之身卻數倍於神,故可赦也。”
這一大串道與不道的,其實只是在講一件事情,斷天訣如果是神族來用,會被罰的非常狠,而像自己這樣的凡人之軀,發揮不出斷天訣的全部力量,而使用之後對自己的傷害卻非常大,所以天道便免了懲罰。
風惠然就這樣鑽了個空子。他確實有能力,但若除去身上的法寶,他跟普通凡人也沒什麼區別,可他又能用得了南明離火,也能驅得動神族聖器。使用斷天訣之後自己確實會受傷,身上的法寶又可以保護自己不傷得那麼重。法寶是外物,並非自身能力,所以他不會因為貿然使用斷天訣而遭受額外的懲罰。只是南明離火畢竟厲害,以血肉為引總是要吃些苦頭的。
風惠然和荀酹用了一個下午,看完了萬年前發生在令正谷這裡的所有事情,荀酹苦笑著說:“我竟以為姜酉和神農是替我而死的。原來當初就算我來了這裡,大概也無濟於事。”
“所以我說,你不要把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雖然這話有些殘忍,但事實上就是如此,既然都知道了那是天道,你就該釋然才對。”
荀酹嘆了口氣,悵然地說:“是啊,就像你說的,他們選擇了他們的道,我不該這麼難過的。”
“老大!”塗柳兒似乎是終於開了竅,這次沒有直接推門而入,而是站在門口喊道,“老大,李昂說剛才雷達探測到了遠處有車往咱們這邊來,她讓我問問你,我們要不要先隱藏起來。”
“車?”風惠然站起來走出帳篷,“什麼情況?這地方在地圖上都沒有,怎麼……壞了!是譚凱旋!”
“啊……?他怎麼找來的?”
“軍用地圖上有這裡。”風惠然道,“你先趕過去在路上給他設下迷障,我隨後就到。”
“知道了!”塗柳兒立刻飛奔出去。
荀酹坐在帳篷裡,聽到這番話之後捏了張符送到地下,然後走到外面對風惠然說:“三件事。第一,絕對不能讓凡人來這裡,這裡對普通凡人傷害非常大,而且事後不好清除記憶。第二,我剛才確實有聞到譚婧璇的氣息,但是非常淡,要麼是有人帶她來過又走了,要麼就是這裡只有屬於她的東西,而她本人並不在這裡。第三,無論是上面哪一種,事後都要查清楚令正谷這個地址是誰洩露出去的,我已經讓正南到特案局去了,你們都不在,有些事情反而更方便一些。”
“想到一起了。”風惠然說,“不過第三點要放在最後,現在你得先帶我去攔住譚凱旋。”
“走。”荀酹抓住風惠然的手臂,只一個眨眼,二人就到了塗柳兒身後。
塗柳兒氣喘籲籲地說:“大、大人,還有……老大,你們倆好快啊……”
荀酹帶著障眼法,便換用了孟婆的態度說:“辛苦一下,前方三十公裡設下一個路引,把譚凱旋帶到這裡。”
“好,我、我這就去。”塗柳兒喘著粗氣,卻還是腳步不停地跑了出去。塗黎的事情在塗柳兒心底埋下了一顆種子,她雖然年幼,但並非真的什麼都不懂。自己先祖曾是巫妖大戰之中有“戰神”稱號的神女,她在與有榮焉的同時也明白自己肩上擔著的期許,雖然和平年代沒有大戰,她不會像塗黎一樣沖在第一線,但她明白,自己不能辱沒“塗黎後代”這四個字,更不能讓塗山狐族在自己手中衰敗下去。
“小狐貍要長大了。”風惠然感嘆道。
“或許我不該那麼刺激她。”荀酹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孟婆一向這樣,她要記恨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