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脈搏!但是……每一次跳動間隔都非常長,一分鐘之內只有不到十次的心跳。
風惠然立刻撤掉了荀酹的枕頭,讓他躺平,接著就要給荀酹做心肺複蘇。然而就在瞟到荀酹臉色的時候,風惠然逐漸冷靜了下來,他終於在宿醉的懵逼中想起一件事:荀酹不是凡人。
風惠然定了神,把枕頭放回到荀酹頭下,又替他蓋好被子,然後從兜裡拿出打火機和符紙,點燃,唸咒。再點燃,再念咒。
“天地四方,六合歸一,離火滅邪,魂歸人定。”
一直到第十張符紙燃盡,荀酹的手指才輕輕動了一下。
風惠然把已經燙得不行的打火機放到一旁,將手臂從荀酹頸下伸過去,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接著坐到床上,從後面把人攏到自己懷裡。荀酹的體溫依舊很低,風惠然覺得自己簡直像抱了個冰塊,但他不願松開,哪怕荀酹此時無知無覺,他也不願意松開,好像這一鬆手,荀酹就會消失一樣。
風惠然輕輕摩挲著荀酹的手臂,又把被子蓋得緊些,想讓他快些回暖。就這樣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兩個人的體溫已經沒有差別,荀酹的呼吸和脈搏也都趨於正常狀態,風惠然才輕輕地把荀酹放回到床上,站起身走進衛生間。
風惠然心裡非常明白,像荀酹這樣的非人族,一定是遇到了什麼緊急情況,才會離魂沉睡。之前在東海海底的時候,他向孟婆和謝摯打探過,除了鬼族和人族,其他幾族都可以離魂,但是離魂卻不用護法,那得是能力很高的存在了。荀酹之前一直沒有明確說明自己是誰,看來真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風惠然用涼水洗了把臉,都收拾妥當之後,深呼吸了一下,輕手輕腳地走出了衛生間。他站在床尾,盯著荀酹看了許久,最後還是拿出了一張開天眼的符。
翻手、掐訣,下一刻,風惠然愣住了————躺在床上那人,是荀酹的臉確認無疑,但他周身縈繞著的,是彩色的,鑲著金邊的氣。那氣翻滾的形態他非常熟悉,去年在翼望山上他見過完全相同的,只是那時,這氣的主人是孟婆。
風惠然最後一點因為宿醉而帶來的混沌感消失得無影無蹤。與荀酹自相識以來的點滴細節逐漸重現在風惠然腦中,謝摯顧左右而言他的態度,孟婆對自己態度上的冷淡和行動上的回護,以及那些無法解釋的閃避和異常,似乎都可以用“荀酹就是孟婆”來回答了————
齊嘉從特案局消失的那晚,風惠然這邊結束通話荀酹的電話,那邊孟婆就直接拎著逃跑的齊嘉出現在了特案局;來甘淵之前,跟荀酹吃飯時接到嶽屹屾的電話,提到了孟婆,等回到特案局的時候,孟婆就彷彿知道自己在背後吐槽她了一樣;還有前幾天,孟婆佈下那麼大的法陣之後力竭消失,而荀酹也在屋裡睡了很久,以至於自己去叫他的時候,他甚至還處在離魂尚未完全歸體的遊離狀態,才會在半夢半醒之間說出那句讓自己起疑的“去早殿”。東海海底自己向孟婆請教離魂問題的時候,謝摯說漏了嘴,被孟婆直接轉了話題;以及謝摯怎麼都不肯說孟婆到底叫什麼;還有……還有那些被他忽視的小細節:孟婆和荀酹“無師自通”般知道自己喝普洱茶;放東西的時候會習慣性地拍兩下;思考的時候不自覺會用食指敲打手臂……
之前荀酹說他自己全身劇痛是不知名的病,但他發病時候的樣子,和後來自己親眼所見孟婆在忍受天譴時的樣子是那麼相似。
只是這性別……
“我神族的障眼法,現在還有誰能看得出來?”謝摯這句話驟然出現在風惠然的腦海中。是了,既然仵官王可以女扮男裝,那荀酹自然也可以男扮女裝了。
風惠然走回到床邊,再一次把荀酹攏在了懷裡。沒過多久,荀酹終於有了動靜。
“醒了嗎?”風惠然在荀酹耳邊輕聲問道。
過了片刻,風惠然感覺到懷裡的人明顯愣住了,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
“別緊張。”風惠然溫柔地說,“你剛才身上涼得嚇人,我怕你離魂太久回來之後難受,替你先暖暖身體。”
荀酹沒有說話,他也根本不知道要怎麼說。這個場景他再熟悉不過,許久之前,他曾經以為未來的每一天都會這樣醒來,後來滄桑陵谷,他又覺得自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時刻。昨晚一時動情,在他看來也不過是自己假借荀酹這個身份偷來的一點歡愉,不過鏡花水月,做不得真。
“很難受嗎?為什麼不說話?”風惠然輕拍著荀酹的手臂。
荀酹嘆了口氣,慢慢坐了起來,他不敢看風惠然,只好背對著他,低聲說道:“對不起,嚇到你了。”
風惠然抬起手,一道白光從靈晷中飛出,直接纏上了荀酹的手腕,他緊接著起身,趁著荀酹被靈晷拽住的工夫用力將人按到床上,直接吻了過去。
一個有些不顧章法的深吻之後,風惠然放開了荀酹,待荀酹起身坐好,他才平靜地開口:“我這個人對什麼都可以無所謂,但唯獨感情不可以。荀酹,我們睡過了,現在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荀酹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風惠然並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直接開口問道:“我到底是該叫你荀酹,還是該叫你一聲孟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