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禾談興來了,滔滔不絕,其中誇大的不真實的部分大概有很多,所以林一航就看著推開了房門的自家大哥的臉變得越來越黑,在使了好幾個眼色也無濟於事之後就放棄了,轉而偷偷摸摸地把床頭放下去,想要縮排被子裡。
“夏青禾。”
夏青禾的話音戛然而止,表情很像是生吞了一隻青蛙,舒展的肢體緩慢收攏,雙手握緊放在膝頭,姿態宛如一個乖巧的表情包。
漫畫書從沙發上滑落在地,攤開了不堪入目的一頁,被林一帆拾起來,雲淡風清地掃了一眼,合上了。
“嘉懿鬧著要找你。”
林一航很自覺地透明化,用被子蓋住半張臉,看著夏青禾被林一帆攬在臂彎裡,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出去了。
臨走前,在令人窒息的尷尬氛圍裡,林一帆放下了一隻小小的手提袋,交代說是他擅自做主拿去修好了的秦錚的腕錶,林一航等房門關上了才開啟來看,他對表沒什麼研究,只能認出這是一隻百達翡麗的腕錶,本來不至於要特別仔細地看,但他對秦錚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所以發現了表盤底部的花體銘文。
foryove.
這不太像是來自長輩或者朋友的贈禮,林一航覺得心頭一陣發苦,連帶著喝下剩餘的半杯熱可可的時候都嘗不出來甜味了,抱膝枯坐了一會兒之後,就穿上鞋子,拿上手提袋,迫不及待地往apha所在的病房那邊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何至於這樣低迷,抵達病房時,正巧醫生在,敞開的門內傳出了“差不多可以適當下床活動了”的結論,他就感覺自己好像稍微鬆快了些,但還是沒有好過多少,又莫名不想讓秦錚見到自己這樣,所以在醫生離開之後,也還是站在門口,像是腳下生根。
因為是夏青禾的愛好,所以林一航也跟著看了許多,但很少會帶入,為什麼在書裡的人總是會那樣別扭,不會遵從自己的心呢,明明很多事,只需要說出來,誤會就會解除,只需要向前一步,就可以將心愛的人擁入懷中,卻偏偏踟躕著,彷徨著,庸人自擾。
現在他也陷入同樣的境地了,明明只需要推開門去問秦錚這只腕錶的來歷,就不會再感到苦澀,但偏偏像抗拒著被apha看見自己小氣的樣子,所以哪怕很想立刻見到他,甚至是跑著來的,但在見面之前,也必須要去先剋制自己不暴露情緒。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由不得自己的。
又站了一會兒,林一航差不多整理好了心情,回身抬頭時,卻對上了apha沉靜的眼睛。
住院近兩周,即便是好吃好喝供著,秦錚也還是清減了一些,之前臥床的時候,林一航感受得並不明顯,現在站在了面前,才發現比起初見時,他真的瘦了好多,以至於藏藍色的睡衣掛在那副寬肩上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也因為體脂下降的緣故,臉上的五官看起來更深刻了。
頭發也長了些,額發垂落在眉前的樣子和瘦削了許多的體型讓林一航恍惚間好像看見了八年前的那個少年apha,區別是身量比少年時要高出一些,逆著光站在門扉間,投下的影子可以將林一航完全罩住。
林一航胸口發痛,眼眶也酸脹起來,完全忘記自己是為什麼來這裡了,只是在剋制著自己,不要流露出不堪的模樣,應當是做得很好吧,他真的有在努力控制面部肌肉,不做出任何表情了,因為努力做著這件事,所以才沒辦法開口對apha說話。
apha叫他“祖宗”的時候,他總是感到甜蜜又惶恐,會擔心自己真的變得那樣驕縱,所以收斂了自己,但又很想再聽到那樣溫柔的呼喚,無奈的,寵溺的,不明所以的,怎樣都好,害怕的同時,又渴望著。
他要是哭喪著臉的話,apha應該會輕輕抱住他,再那樣喚他的吧?可是,明明是他自己的樣子,看起來叫人更心痛一些。
林一航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做,所以,僅是頓了兩秒,他便上前一步,輕輕環住了apha的腰,同時小心翼翼地避免了和肋骨帶的接觸。
小小的手提袋墜到地面,發出啪嗒的輕響,回蕩在僻靜的走廊和空心的擁抱間。
apha也回抱住他,垂眸落下了一個羽毛般輕柔的額吻。
“躺了太久,我差點忘了要怎麼走路。”
緊接著是耳語,會讓林一航從吹入氣息的左耳開始,半邊身體都逐漸陷入酥麻,“總算能自己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