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意身旁的apha放下成箱的禮物,林一航強忍著淚意,一下一下輕撫著墓碑,像是撫摸著德牧毛絨絨的大腦袋,一一介紹起這些缺失虧欠了八年的禮物。他還從口袋裡摸出一個zippo,大機率是從林一帆那裡順來的,每介紹完一樣,就會點燃一封手寫了美好祝願的賀卡,最後,才點燃了那些紙紮的祭品。
設想中oega哭得不能自已的場景沒有發生,盡管林一航看起來傷心到會讓秦錚的胸腔裡面也跟著一起發痛,那痛楚隨著林一航起身轉回來看向他時達到了頂點,神情和八年前踏上那輛去往機場的轎車前如出一轍,他至今都無法形容具體,只是會在想起時一遍又一遍地痛。
八年前,樂觀期待著一年後的重逢,也寬慰著自己已經抱林一航抱得足夠多,所以那時,他只是目送,用盡全身力氣才剋制住自己,站在原地沒有追上去擁抱林一航。
林一航的不捨,他一清二楚,所以不想再加重他任何不好的情緒。關於愛,秦錚領悟到的第一個要義其實是剋制,但他以前很多時候都不會去貫徹這件事,只是想從林一航身上得到更多,所以他從來不管林一航是不是樂意,總是纏著他要親要抱——
直到離別。
那時的他當然是有資本的,所有被愛著的人做出的任性打擾,從來都無傷大雅,因為永遠會被包容。但現在,他想要抱一抱林一航,需要在內心反複斟酌是否妥當,並且無法再像十幾歲時那樣不管不顧地想著去他媽的妥當。
他不想林一航感到被冒犯,所以只是隱忍地站在林一航面前,手掌握緊又松開,一遍遍剋制著自己想要擁抱他的沖動,甚至把一切都掩飾得天衣無縫,語氣輕松地說:“別難過,威風是睡著去的,十二年算是很高壽了,而且,收到這麼多禮物,這狗子的尾巴大概要搖上天了。”
林一航的眼睛還是紅得厲害,和他對了一眼睫毛就垂了下去,隱隱發顫,有那麼十幾秒默不作聲,似是還在緬懷,然後勉力露出了一個笑,“我只想,威風在汪星也能天天開心。”
“它很少有不開心的時候。”
與此同時,秦錚在心裡默唸著,他也希望林一航能夠天天開心,臉上再也不要有今天這樣,會讓他心碎的神情。
又駐足了片刻,趕在零下十幾度的寒冷將要滲透衣物之前,他們離開了。
順著來時的腳印一前一後走著的時候,撞見了又一行人,是一家三口,冷風中聞不見氣味,應該是beta家庭,居中的小姑娘看起來才六七歲,被厚實的衣服裹得圓墩墩的,手裡捧著骨頭狀的小壇子,一邊走一邊哭,幾乎上氣不接下氣。
秦錚和林一航便暫且停下來為他們讓道,小姑娘的母親投來了答謝的目光,父親則舉著毛氈,語氣溫柔地哄著她,大意是,名叫元寶的朋友並沒有離開,它的靈魂被安放在了這個毛氈小狗裡,往後會一直一直陪著她。
小姑娘顯然一點兒也不相信父親的話,還是哭得十分傷心,林一航卻好像被觸動了,出神地看著男人手中那隻憨態可掬的毛氈柯基。
見狀,等這一家人經過,秦錚就把摺好的紙盒改用手臂夾住,從口袋裡拿出裝有威風模樣毛氈的小盒子遞給了林一航。
可以看出,林一航這些年被林一帆保護得很好,如今身上很有幾分孩子氣,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時已經振作了不少,只是表情有點兒不自然,像是在詫異,別別扭扭的地說:“這是……給我的禮物?也不至於……這才……”
apha和oega見面要帶禮物,這是幾個世紀前的傳統來著?那時候的apha和oega是不能隨便見面的,見面多半都是要談婚論嫁了,所以才會這樣莊重。現代的人們雖然還是會互贈禮物,但是這不年不節的……
他什麼意思啊?
林一航耳根悄悄燙了起來,半是高興半是無奈地開啟了盒子,目光卻定住了,半晌才低聲說:“謝謝,我會妥善儲存的。”
“這間墓園裡有一個善良的魔法師,會把小狗的靈魂保留下來,變成毛氈送還給主人,好讓他們一直陪伴著彼此,”秦錚煞有介事地複述了一遍那位父親臨場編織的童話,“威風比較喜歡你,我想它更樂意待在你身邊。”
“……”
林一航默了兩秒,“你幼不幼稚啊?”
將要泛出淚花的眼底卻不由閃出了點點笑意。
面前的apha也笑而不語,這是林一航印象中第一次這樣具象化地感受到,原來apha這種生物也可以這樣溫柔,以至於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他會産生一種自己彷彿變成了一塊糖果,正在因著熱度緩慢融化的甜蜜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