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航安心了一些,探出臉去看狗:“我,沒想到,門,一推就開,它跑出來,我嚇到了。”
秦錚沒說話,瞥了一眼歪倒在門邊的大行李箱,就揹著他穿過花葉繁茂的院子,掏出鑰匙開門,把他放在一張大椅子上就出去了。
林一航隔窗看他在院子裡逗了一會兒狗,就收回視線,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在屋裡轉了一圈。
這房子顯然有些年頭,木地板被時間熬出了油,潤潤地發亮,傢俱是中式,多為紅木,鋪著刺繡軟墊,邊角垂下流蘇。寬敞的客廳被兩扇屏風分隔,一扇繪著花鳥,一扇繪著流水。牆面上掛著字幅,筆走龍蛇辨不清內容,還有幾面裱起來的國畫,林一航一一看過去,被跳出來的吊睛白虎嚇了一跳,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大幅栩栩如生的十字繡。
秦錚提著大行李箱進來,噔噔蹬上樓,不一會兒就下來,手裡換成個小箱子,大馬金刀往旁邊一坐,取出碘伏棉棒遞到林一航跟前,掀起眼皮問:“自己會弄?”
也無怪乎家裡老頭擔心他嚇到別人。秦錚十六歲分化,十七歲就瘋長到一米八三,還在拔高,資訊素把他的面容催生出硬朗的線條,五官刀刻般深邃,長眉斜飛,眼尾上挑,俊美得有些鋒利,不笑的時候就是迫人。
林一航被他一看,心髒頓時緊張得怦怦直跳,忙點頭把東西接過來放著,彎下.身卷褲腿,下意識有些為自己以後的日子發愁,又寬慰自己秦錚或許只是長得兇,對人還是挺客氣的。
秦錚想起老頭叮囑,把空調遙控器從抽屜翻出來:“熱了自己開空調,我去煮飯。”
林一航看著他走了,不多時廚房裡開始響動,鬆了口氣,垂下眼睛瞄膝蓋上的傷。他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皮肉苦,怕疼,也沒幹過這事兒,犯了一會兒難,終究不好意思麻煩人,自己摸索著清理上藥,疼得眼淚汪汪。
等他慢吞吞弄得差不多,秦錚都把飯菜端出來了,他憋回眼淚,疼得一頭汗,秦錚看了他一會兒,眉頭擰起來,一臉兇相,他又開始緊張了。
秦錚看著林一航白生生汗涔涔的臉,把客廳空調開了。他覺得這外來戶實在有點兒奇怪,看著像是個金嬌玉貴的小少爺,卻又帶著股唯唯諾諾的怯弱,倒不招人煩,就是不知怎麼看著有點鬧心,尤其是這一見他就跟兔子見了老虎的慫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秦錚把他怎麼了。
秦錚自認為今天除了一開始看戲有點兒不地道,後面的待客之道還是做得很好的,他在學校也是萬人迷般的角色,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我有那麼可怕嗎?
“吃飯……吧。”秦錚放緩了語氣,決意跟他把關系搞好點兒,免得老頭回來嘮叨他,便誠懇地看向林一航,頭也湊近了些,“……我聽老頭說你是在我家常住,然後在這邊上學,他有沒有和你說哪個班?”
林一航說不上來地怕他,稍稍退後了些,捧著飯碗,嘴裡的米還沒嚥下去,就又聽秦錚問:“你沒分化?還是用阻隔劑了?我聞著沒味兒。”
說著,他又靠近了些,林一航更緊張了,眨巴著眼睛不敢看他,捏緊了手裡的碗。
“你哪兒來的?這麼白。燕京?北邊兒的好像都挺白。”
“你幾歲?看著挺小的,讀高一還是高二啊?你說說,我好找人罩你。”
“……”
秦錚一連問了一串兒,也沒聽到個動靜,只看他一味地躲,心頭火起:“問你話呢!啞巴了?”又懷疑自己先前看戲的行為被發現了,先下口為強地兇道,“你可別不待見我啊,我也不見得有多待見你。”
林一航聽他語氣不善,很想解釋自己沒有不待見的意思,只是他一急就說不出話,憋紅了一張臉,鼻尖冒出細汗,徒勞地看著秦錚的臉越來越黑。
“我,我,我……沒,沒,不,待見,你。”
半晌,林一航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說出這句話,低著頭頹然等待發落。
秦錚面色稍霽,眯縫起眼睛,勾唇一笑,把心裡的猜測說了出來:“你還真是個結巴啊。”
林一航很不願意被這樣講,但他已經被這樣講慣了,畢竟是事實,只抬起紅紅的眼睛看了秦錚一眼,筷子撥著碗裡的飯粒,咬緊了嘴唇。
秦錚恍然自己戳到人痛處了,便故作輕松地拍了拍林一航的肩膀說:“沒事兒,不嫌棄你。”還自以為幽默地跟了一句,“小結巴。”
林一航放下碗筷,蹙眉看著他,有些難過。
秦錚心說壞了,訕訕收回了手,猶豫半天也沒道歉。他好面子,道歉低頭不就是認慫嗎?而且誰知道這小結巴是不是說的真話,萬一轉頭就跟老頭兒告狀呢?
這樣想著,秦錚的罪惡感消下去一點,就裝沒事人悶頭吃飯,決定暫時不理會林一航了。
反正他示過好了,愛咋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