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秦錚,打籃球去不去!”
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秦錚掀起眼皮懶懶地看過去,一群高三的男生在樟樹林外沖他笑著,為首的apha招著手又問了一遍,“來打球啊,走不走?”
天陰陰的要下雨,烏雲罩下來,涼風四起,吹散了一早的燥熱,是個打球的好天氣。香樟鬱郁蔥蔥的枝葉在那群少年的頭頂沙沙晃動著,籃球在手掌和水泥路面之間彈跳,一聲聲砸在人心上。
秦錚很有些意動,朝教室裡掃了眼就作罷了,身體後仰往椅背上一靠,笑著揚聲說:“不去,你們玩吧。”手摸到桌下自己的球,滾了兩滾,拍兩下,又收回來放到桌上,舒展了一下手指。
高三的倒也沒硬要拉他,一群人從高二教學樓前的樟樹林穿過去,學校的運動場就在那邊,籃球聲和笑語聲漸漸遠了。
秦錚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握著筆在選擇題括號裡寫了個鐵畫銀鈎的“b”,張瑜珉隔著扇窗戶笑話他:“不至於吧,球都不打,這都幾天了,真當門神了?”秦錚垂著眼繼續看題沒理會他,張瑜珉又說,“想去就去啊,我們幫你看著,沒事兒。”
或許是天氣不好,秦錚心裡有點躁,臉上卻沒表現出來什麼,目光越過兩三排課桌找到林一航。對方正側著身在和後座的oega女孩兒說話,手裡拿著個草稿本,用自動鉛筆點著,應該是在講題,雪白側頸上拉伸的肌理薄而直,像一柄斜插的匕首。
也不知林一航說了什麼,後座的女孩兒突然笑起來,誇張地前仰後合。秦錚微微擰眉,看著林一航也跟著一起不好意思地笑,耳根子慢慢變紅,他眉頭擰得緊了點兒。
張瑜珉還在說:“真沒事兒,你看他這不是適應得挺好的嗎?沒人找他麻煩,都在找他講題。我之前去辦公室搬作業,語文老師看他寫的卷子,臉都笑爛了,一屋子人都在誇他。”
林一航的學習是真的沒話說。這個月期末是四校聯考,兩個火箭班作為學校的排面兒,月考卷子講完就又開始考,估計要就這麼考到學期結束。這幾天林一航跟著考了一輪,一考就是第一,甩了第二名二三十分,可以說在兩個班裡一舉成名了。
成績好在他們班就是王道,林一航的人緣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老師對他贊不絕口,同學們也都樂意找他討論學習上的事情。他一開始很有些拘束,幾天下來,人變得開朗了一點點,有時候結巴了說不上來話,就對著人靦腆地笑,用紙筆去寫。
他長得好看,笑起來也好看。秦錚看了會兒,覺得這小結巴好像比之前笑得更好看了,又思索不出原因,眉頭越擰越緊。
張瑜珉朝那邊瞟了眼,嘴裡“嘖”了聲說:“這笑起來就跟兩個人一樣……我第一回看他覺得他好看,後面怎麼看怎麼……反正不怎麼討人喜歡,現在好多了。”
好像是這麼個情況,秦錚和林一航不熟的那會兒也這麼覺得,又說不上來具體怎麼回事兒,就問:“什麼怎麼,話能不能別講半截?你他媽又跟他不熟,怎麼就不討你喜歡了?”
“就……你不覺得他愁眉苦臉嗎?沒表情的時候也是。”張瑜珉比劃了兩下,“走路的時候肩縮著,背好像沒挺直那樣,看著……挺窩囊的,跟別人不一樣。”
秦錚聽著無端冒出點兒火氣,手撈到桌下的籃球玩著,“那是你跟他不熟,他私底下不是那樣的。你見他那幾回,他都被人欺負了。”
“也是,吳宣做的那破事兒擱誰都笑不出來。現在好了,他考那七百分嚇死個人了,腰桿子直了,也會跟人講話會笑了,整個人看著都亮堂了——所以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籃球不去球場上打,天天在我外邊兒拍拍拍,您行行好讓我下課補個覺行不行?”
張瑜珉哈欠連天地趴下去了,秦錚按住跳動的籃球,推到牆邊,面無表情地斜了他一眼。這幾天別人喊他打球少說喊了二十次,他一次都沒去,只能坐著拍兩下過過手癮,這傻.逼還說打擾到他了。
秦錚感覺自己的心情就跟這天兒一樣陰,但扭頭望見林一航給別人講題那認真樣兒,看著處得挺融洽的,心裡又鬆快了不少,但腦子裡還是有跟弦繃著,想著要好好照看林一航,玩不玩球的沒那麼重要。
前兩天秦見山給倆人打了影片電話,先是笑眯眯問了林一航近況,又痛心疾首地一頓自責,說是沒能親力親為盡到責任。林一航聽不得老人家這麼說自己,寬慰無果,也跟著一起自責懦弱,到後來爺孫倆都眼淚汪汪,恨不得鑽到電腦裡抱頭痛哭一場。
秦錚在旁邊臊眉耷眼坐著,覺得自己十分多餘。
好半天秦老頭兒跟林一航講完了,像是才想起還有他這麼個孫子似的,板著張老臉看過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秦錚低著頭老老實實挨罵,林一航急得臉都紅了,一直在旁邊磕磕巴巴地勸,幫著說話,秦老頭兒才不情不願放過他,沒罵得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