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山巒如翠,雲遮霧繞,遍生怪柏奇松,楚截霜禦劍不久,便看見一處苦竹叢生之地,中有一人盤腿而坐,一身僧衣。楚截霜立即落地,因此時還是白天,那佛修應當還正常,楚截霜也就彬彬有禮道:“大師?”
了苦本在閉目打坐,聞言輕輕睜眼。楚截霜卻是一愣——這僧人一身僧衣無塵,氣質高蹈,神情淡泊慈悲,若有苦態,可容貌卻是實打實的妖孽之相。他倒也無女相,不似蘇宛星清麗秀美之態,也不似霍介鋒陰鷙俊朗,卻是如什麼鬼魅的姿容,眉心點著一點硃砂,更不像什麼正經和尚,與之氣質相去甚遠。
楚截霜見他,忽然又想了一想可堪一用,實在太冒犯出家人,他立即摒棄這種念頭,唸了一轉清心訣,強壓下功法導致的渾身軟意,笑道:“了苦大師,在下是尊師所派,特與你談道來的。”
楚截霜向了苦簡單陳述了前因後果,了苦黯然垂目,低唸佛號:“小僧讓師長擔憂了。”
“道友言重了,”楚截霜安慰道,“不知道友是為何念頭不通達了?”
了苦只搖頭,低聲道:“勞煩道友了,只是小僧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什麼。只記得小僧只如往日一般思索一些禪機,再恢複意識時已生了心魔。至於心魔為何而生,心魔他又在想些什麼,小僧卻一概不知。”
楚截霜嗯了一聲:“既然如此,在下便見一見道友的那心魔也就是了。”
了苦卻輕道:“道友,還是不必了。”
楚截霜有些奇道:“為何?”
了苦神色悲苦,眉心紅點也微微一動:“小僧雖不知那心魔如何,但寺中也有師兄弟試著與小僧論禪,卻都道心受損。小僧一己生死,不過滄海一粟,若到不得已時,小僧一死就是了,何必為難道友。”
楚截霜聞言,倒是真有些動容。他正色道:“道友何必妄自菲薄?縱使道友自認無足輕重,未何不顧及親者之心?”
了苦認真說:“小僧叫親者皆為我擔憂,已是枉增了他們的煩惱,添了多少雜念。小僧既已入魔,為何還要拖累他人?如今一死了解,雖親朋一時痛心,卻是煩惱盡失,修行更順,將來自有開解的一日。如此說來,小僧之死的確比活著更有道理。”
楚截霜卻微笑道:“道友為何試也不試,如果在下能幫到你,豈非兩全其美?又何必一心求死?”
“不願再連累道友。”了苦搖頭。
楚截霜溫和道:“談什麼連累?道友自有以身成仁之意,難道在下不配捨命陪君子?再說,在下也未必會叫道友那心魔影響,縱使影響了,能幫上道友這般闊達之人,也算不枉了。”
了苦神情動容,斂眉頷首道:“那,一切便全託付於道友了。”
二人又談了一陣,便各自打坐,靜待夜晚。
日光逐漸在山邊斂去了光華,而天開始黑沉下來,一輪明月漸漸升上天空。楚截霜閉目打坐,突然心念一動,只覺身邊人氣息驟變,不似佛修清淨,也不似魔修邪肆,只是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楚截霜立即睜眼,卻見了苦也正望著他,笑得詭異莫名,那張臉頓時鮮活起來,另有一種矛盾之色,彷彿菩薩畫像上畫了一雙妖物的眼睛,成了個鬼菩薩像。
楚截霜試探道:“道友?”
“我認得你,”了苦啞然失笑,“你便是那舉世無雙的天才,又是那惹下不知多少情債的孽種。”
“慚愧。”楚截霜只是微笑不語,卻嚴肅些許,“不知道友是否有意同我交談幾句。”
了苦卻說:“月下竹影,佳人相邀,自然卻之不恭。”
他說話之輕佻,如同富家子弟調笑無辜少女。楚截霜差點表情失控,只得輕咳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