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環視這院子四周,站崗之人站的筆直嚴整,來回巡邏的人也是有明確的路線交替行走,可保證這偌大的院子裡,沒有一處視線死角,若不是這些人穿著土匪的衣服,柳昭倒要相信,這些人是哪支軍隊的將士喬裝的。
柳昭心裡立時明白,土匪綁人無非是為財,又何必冒大風險綁個朝廷命官,原因不外乎是有人為了不讓他回京搞得伎倆罷了。
他心中一陣冷笑,現在的他只不過是個小小七品縣令,還沒確定能否回京,就能讓京裡的大人物這樣忌憚,這群人真是高看他柳昭。
如今已是深秋,夜裡風大寒涼,小弟見柳昭默了許久,以為他是害怕了,便對著關越奉承道:“大當家,外面風大,您去屋裡陪嫂子吧,這小白臉就交給兄弟們看守,不會出事的。”
關越想了想,點頭叮囑道:“行,都仔細點,千萬別出了岔子。”
小弟拍了拍胸脯,呵呵笑道:“明白,您放心吧,這人捆的嚴實呢,他就是想做什麼都難。”
柳昭被綁在身後的雙手,悄悄動了動,果然動彈不得,根本不可能只憑自己掙脫這繩索。他忙裝模作樣“哎呦”幾聲喊疼,又喊住轉身要走的兩人,道:“好漢別走!你這把我綁的也太緊了,我手都麻了,不出半個時辰,這兩條胳膊都要廢了!請你們行行好,把這繩子鬆一鬆行不行?你們這兒守備這麼嚴,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能插翅飛出去不成?”
關越聞言停下了腳步,小弟也跟著停下來,打量著關越的臉色行事。
只聽關越冷冷道:“老子最恨能言善道之人,把他的嘴堵上。”
柳昭:“……”果然和土匪沒有道理可講。
小弟得了令,立馬拿了一條抹布,團成一團,惡狠狠地捏住了柳昭的下巴,將抹布塞進了他嘴裡,將他重新推到在地,不屑道:“有空在這裡耍嘴皮子,還不如想想你有沒要命活到明天!”
柳昭倒在地上,心緒萬千,看這天色,他被劫過來應該也過了好幾個時辰了,不知道縣衙那邊得沒得到訊息。可就算得到了訊息,這縣衙裡衙役不過才十數人,又如何能與這上百山匪抗衡?就算去附近的州府搬救兵,來迴路上也得費些時日,遠水救不了近火,他柳昭難道今日就要命絕於此嗎?
正哀嘆呢,忽聽院外有探子飛奔進來攔住了關越,稟報道:“大當家,外面有個自稱朝廷樞密副使的男人說要見您!”
柳昭呼吸一窒,心中百轉千回,他怎麼來了?天無絕人之路啊!心中瞬間燃起了生的希望,他又重新扭動著身子,坐起來往院外張頭探腦。
關越眉頭緊皺,沉聲問:“樞密副使?來了多少人?”
探子道:“只有他一個。”
希望的火花剛著又滅,要不是嘴裡塞著東西,柳昭真的要吐血了,容尹啊容尹,你有沒有腦子?一個人來,這和以卵擊石有什麼區別?
關越挺腰大笑,嘲諷道:“一個人也敢來,你們說,他是不怕死還是瞧不上我們?”
一眾土匪中傳出一陣鬨笑,有人出言建議:“大當家,依我說,這些狗官,平常做著人上人,搜刮民脂民膏,沒一個好東西,如今自己送上門了,咱們何必怕他?一併綁了,要想咱們放人,讓朝廷送銀送糧過來!大家夥兒說是不是?!”
話音剛落,一呼百應,在這群山匪眼裡,這可是送上門來的銀子,哪有不要的道理。果然關越擺了擺手,示意部下安靜,命人將容尹帶進來。
柳昭睜大了眼死死盯著院門,片刻,從門外沉沉夜色中緩步走進來一個身影,修長挺拔,豐神俊朗。他的衣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因為一路騎馬而來,未曾耽擱片刻,原本束好的發髻都有些鬆散,幾綹發絲散落在額間,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焦惶。
柳昭愣了,他所認識的容尹,向來注重儀表,端莊自持,又何嘗見過這副模樣的他?不過柳昭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被人五花大綁著,嘴裡還塞著團破布,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真的是有辱斯文。
容尹進了院子,目光在院裡逡巡了一圈,直到在角落裡發現了安然無恙的柳昭,面上表情才恢複冷靜。
關越坐在院子正中的一把太師椅上,拿著一塊布,狀若無人地擦著他的佩刀,刀身泛著冷冷的寒光,將容尹的身影映照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