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尹的臉色愈寒,茶杯被他緊緊捏著,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口,齊錚看著,生怕他把杯子捏碎了,引來旁人側目。
還好片刻之後,容尹只是將杯子輕輕放在了桌子上,沉吟道:“他會嗎?”
也不知是問齊錚,還是問他自己。
齊錚心裡嘆氣,著急道:“會不會,您不會自己問他嗎?咱們到彭澤都三日了,您到底準備什麼時候去縣衙拜會?”
容尹想起他與柳昭三年前最後一次見面時,他對自己說的話:你走吧,我就當從沒認識過你罷了。
他心裡發緊,他不是不想去見柳昭,他只是怕,怕見面他質問自己,更怕,他連質問都懶得對自己說。
正在思量間,街上突然起了一陣喧嘩。
也不知是誰來了,人群突然都湧上了街,將那人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地打招呼。
“柳大人,多謝您上次替我兒子向京城裡的名醫問方子,我照著方子抓藥給兒子服下後,病果然好了許多。這是我家一點點心意,請您一定不要推拒。”
“小事小事,病好了就行。”人群中有個輕快的聲音傳出,叫人聽著,便知說話的人臉上是帶著笑。
“柳大人,這是我家新釀的酒,送您一壇,帶回去嘗嘗鮮!”
“好,多謝春娘子。今日喝了你家的酒,來日本官一定替你好好宣傳。”
“柳大人,又去釣魚啦,今日收獲如何?”
柳昭將提著的魚簍給那人看,笑道:“快入冬了,這鯽魚正當肥美,今日收獲頗豐。”
容尹遠遠瞧見人群中的柳昭,穿著蓑衣,帶著一頂鬥笠,左手提著一個魚簍,右手抱著一壇酒,笑吟吟地從人群中穿過,經過茶點攤的時候,因為被人群擋著,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此刻正坐在臨街位置的他。
齊錚莫名有點興奮,湊過去低聲道:“大人,是柳二公子來了。”
容尹淡淡瞟他一眼,我還能不認識他嗎。
三年未見,身形好像比之前瘦了些,更顯挺拔,臉還是白白淨淨的,眉眼生動,總是一副淺笑吟吟的樣子,對誰都是和和氣氣,怪不得是人看見,都願意親近他。
想到最後一次見面,柳昭面無表情,連一個眼神都不屑丟給自己的樣子,容尹的心中,莫名又刺痛了一下,三年了,那副冷漠的眉眼早就深深烙在了心上、夢裡,現在想來,畫面就彷彿在昨日一般。
“王掌櫃,聽說你家兒媳婦又給你生了個大胖孫子?”柳昭的聲音走到了前頭。
“是呀,等小人孫子滿月,到時候請柳大人喝滿月酒,還請大人一定賞個臉。”
“一定來,一定來。”柳昭從魚簍裡倒出兩尾碩大的鯽魚,提著穿過魚唇的茅草,遞給王掌櫃,笑道:“剛從湖裡釣上來的,給産婦煨湯最好,權當本官的賀禮。”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多謝柳大人。”
容尹沒有回頭,背挺的直直的,坐在那兒,注意著身後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