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母瞭然,低頭輕嘆口氣,“我告訴你可以,但是江醫生,也請保密,我答應過伊伊,不和別人說的。”
江知意聽出陳母的為難,掩唇笑,“那您還同意告訴我啊?”
陳母也勾起笑,抬手捶了捶腿,喟嘆道:“那能咋辦啊。”陳母說了句讓江知意感動的話,“從今以後,你不是外人,是她的內人了。”
江知意忍俊不禁,只是聽到陳母後面的話,笑不出了。
岑清伊是在一個風雪夜的田地墳頭旁邊被陳伯發現的,陳伯那天去附近的集市趕集,因為下雪回來晚了,“當時真是把你陳伯嚇壞了,還以為鬧鬼,但那條路又是回家的必經之路,他趕車過去時才發現,那是個人,是個女娃,人老了眼神不好,但是能看見她腦袋上纏著紗布,你陳伯當時跟她說話,問她叫什麼,要去哪,要不要順路帶她,她也不吭聲,就坐在墳頭旁邊的雪堆裡,你陳伯就越想越不對。”
陳伯當時怕岑清伊凍壞了,便主動把棉襖讓給她,還說:“娃啊,我家就在前面,你別嫌大爺衣服難聞,這天氣,晚上真的會凍死人。”
岑清伊不肯穿大衣,也不跟陳伯走,陳伯最後沒轍,“他說那會做了這輩子最聰明的事,他假裝要走,然後從牛車上故意掉下來,我當時聽了都後怕,真怕他老骨頭摔壞了。”
事實證明,陳伯的策略是對的,“那孩子連滾帶爬去扶他,扶人的時候自己都晃晃悠悠的,不過她還是一句話都不肯說。”陳母幽幽嘆口氣,低頭一顆一顆的剝瓜子,“你陳伯就哼哼唧唧說疼得不行了,車也趕不了,回不了家,家裡的婆子一個人可咋搞,”陳母想起什麼,無奈的笑,“就是裝可憐唄,其實也不完全是裝的,確實摔得有點重,手也擰了,鞭子也甩不了,最後竟然是這孩子趕著牛車回來的。”
那時,也是岑清伊第一次趕牛車,在陳伯的指導下,牛車趕的不錯,陳母虛驚道:“就是臨到家,你陳伯發現,這孩子是一路閉著眼睛趕牛車,幸虧是牛認識回家的路。”
那晚的岑清伊,眼睛紅腫,衣服上都是灰,髒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陳母回想起依舊心酸,“這肯定是遇上事兒,想不開了。”
陳母抬手擦擦眼角,“我懂那感覺,就是人生突然沒奔頭,不想活了,我家娃出事走了之後,我一直都是這感覺,倒是遇見她,讓我覺得人生哪有可比性啊,像伊伊那麼年輕就遭遇家庭變故,不也得受著嗎?”陳母嘆聲:“人生啊,其實就是一道道坎兒,邁過去就好了。”
陳母不問岑清伊的故事,只把自己的經歷告訴她,“你知道嗎?我家娃剛走沒多久,你看,伯母也是以淚洗面,不想活了呢。”
陳母說故事,岑清伊抽抽搭搭抹眼淚,“我當時說想收她做女兒,是想她好好活著,但我知道不能這麼說,我就說,你想死,老婆子陪著你,我老了,黃泉路上沒人陪我,我害怕,正好遇見你,可能都是天意,你吃飽了,咱們兩一起上路。”
江知意聽得紅了眼眶,陳母抬手擦眼淚,“這娃心善啊,她連自己的命都不在意了,卻在意我這個老婆子。”
陳母哭,岑清伊也哭,陳伯也哭,他也洩勁道:“行,咱們今天吃完,一起上路,我一個人活著也沒意思。”
岑清伊只是哭,陳母擀麵條,她站在牆角抹眼淚,“她不肯上炕,怕弄髒了。”
“那晚,我也給她做了擀麵條,我一開始尋思姑娘家吃不了多少,沒想到她一口氣吃了半盆的面條。”當然,岑清伊也付出代價,“大概是很長時間沒吃東西,吃完她就吐了,整個人都虛脫了,最後就昏過去了。”
陳母覺得老天爺可能是在救他們,也在救岑清伊,“我就跟你陳伯商量,如果娃不介意,就收她做女兒。”
江知意從兜裡掏出紙巾,陳母擦眼淚,“後半夜,娃哭醒了,邊哭邊要走,我哪能讓啊,愣是讓你陳伯把門給鎖了。”
最後,岑清伊哭累了,又哭著睡著。
陳母清理嘔吐的汙物,她比了比江知意的長發,“她那會頭發跟你差不多長,吐得到處都是,頭發和紗布也都是,我就大半夜給她洗頭發……”
江知意聽到這裡一愣,吸吸鼻子,鼻音有點重,“她當時還是長頭發?”
“嗯。”
“她有沒有說,她為什麼失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