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丘尼,你可真是......”
晴明坐在八百神社的茶室裡,看著面前優哉遊哉地品茶、吃茶點的家夥,只覺得自己額頭上的青筋跳得厲害。
“我不過是去冥界走了一趟,前前後後不到兩天的時間,你是怎麼給我捅了個這麼大的婁子的啊?!”
“這可怪不得我。”孔瑄輕輕晃了晃茶杯,眼皮也不抬地反駁道:“你瞧瞧那些家夥,幹得是什麼破爛事!為了一己之私罔顧那些無辜妖怪的性命,置大局於不顧——你知道妖啊鬼啊的,都是些重情義的家夥。這事情要是傳了出去,保不齊會不會有義憤填膺的被那些心懷鬼胎的一慫恿,鬧出大亂子來。”
說到這裡,她笑著抬了抬眼:“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是把這些糟心貨拿出來處置了,也阻止不了那些情緒激動的家夥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晴明有些頭疼的捏了捏鼻樑:“可你也不能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把他們掛在樹梢上啊!”
“你可別瞎胡說!”孔瑄面上一派嚴肅地糾正他:“我們可是特意挑了那片林子裡最高的樹,怎麼能說是‘隨隨便便’呢?”
“比丘尼...你不要曲解我的話...”晴明被她氣得腦仁疼:“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選擇一個更好的方法來解決這件事,而不是隻靠拳頭來說話。”
“那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們就按你說的來。”孔瑄聳聳肩,看起來很是隨意地攤了下手:“不過...畢竟是那麼多條命呢,總不能讓他們白死了——讓那三個陰陽師和其他參與這件事的家夥出來道歉,並且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我沒有說讓他們以命抵命,只不過是這樣的要求,不算過分吧。”
“如果他們是真心實意的道歉,我願意為這次神社裡所有人所做出的所有的不恰當行為負責,並且承擔可能出現的一切後果。”她直視著晴明,眼睛如同北極星一般堅定而耀眼:“我說到做到,絕不食言。”
“那些權貴把面子看得比命還重要,要他們出來道歉,還不如一刀殺了他們比較簡單。”晴明苦笑著搖搖頭:“連普通人他們都視若塵埃,生死根本不放在眼裡,更別說是這些他們看不起的妖怪了。”
“如果你這麼說的話,那在我看來,他們也不過是大粒一點的塵埃罷了。都是隨手撚撚就成灰的東西,有什麼好了不起的?”孔瑄笑著輕嗤了一聲:“如果他們不肯出面道歉的話,那就只能按照我的提議來比試一場了。不然...我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聽到這話,晴明覺得自己這趟就不應該來。
——這倒好,不僅之前的事情沒能解決掉,還鬧出了新的麻煩,實在是讓人頭疼。
他蹙起了眉:“比丘尼,你可別添亂了...”
“我添亂?”孔瑄一挑眉,聲音冷了下來:“那你的意思是...我做錯了?我當初就不應該多管閑事,去救那些妖怪?不該懲罰那些陰陽師?還是說你覺得,那些什麼壞事都沒做的妖怪,就都活該去死麼?”
面對如此直白的追問,晴明張了張嘴,試圖辯解些什麼。但是在孔瑄淩厲的目光下,他只能狼狽地扭過頭,不去看她的眼睛。
他覺得自己的喉嚨幹得厲害,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後,才低聲辯解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並無意讓你為難,只是你要知道,我們現在要面對的敵人是那個一心想要摧毀京都的黑晴明,而不是這些沒有犯錯的妖怪。”
孔瑄直視著他的側臉,認真解釋道:“黑晴明那個家夥很擅長尋找人和妖鬼內心的薄弱之處,加以利用。如果我們在這件事上不作為,任憑那群陰陽師們視妖鬼的生命如草芥,即使他沒有在暗中搞鬼,人類與妖鬼之間也會生出嫌隙。不說酒吞茨木他們那一幫大江山的家夥和我們之間暫時的合作關系能不能維系下去,光是我神社裡的家夥們,怕是都要心涼了。”
“會來幫助我們的,大多是心存善念的妖怪。若是讓他們覺得自己的安全受到了威脅,那他們願不願意挺身而出,願意出幾分的力氣幫忙,這可都難說了。”她微微停頓了一下,還是決定把話說開來:“畢竟京都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和妖怪們著實沒有什麼關系,也對他們造不成多大的影響。”
晴明輕輕抿了口茶水,沉默了。
“晴明,你知道的,在大多數情況下,保護一樣東西,遠遠比破壞它困難。”孔瑄輕輕嘆了口氣:“我們背負著京都那麼多居民的命運,容不得一絲差錯。”
“...我知道了...”晴明抬手捂住了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比丘尼...這一次是我錯了...我的內心還是更偏向於人類,有些忽視了那些妖怪們的感受...我......”
孔瑄沒有再開口,只是默默地坐在他面前,等這個年輕的陰陽師整理好他混亂的思緒,從自責的情緒裡走出來。
她靜靜地抿了一口茶,感受著茶水氤氳溫熱的氣息,然後拈起一塊做成櫻花模樣的糖糕,咬掉了一片花瓣,慢慢地體味著糖糕在舌尖化開的甜蜜過程。
等到第七塊糖糕下肚的時候,晴明才緩緩開口:“那三個陰陽師在陰陽寮裡鬧得挺大,弄得其他陰陽師都無心工作了,再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這樣吧,我請陰陽頭出面,你們兩個協商一下應該怎麼辦,盡快把這件事解決了吧。”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對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羞於啟齒的樣子。
“我...我不知道能幫到些什麼...不過我會盡力的...”他的聲音壓低了些,語速也變快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