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我斜前方,十點鐘位置的小男孩就沒這份過於成熟的經驗,我親眼見到這個走在我前面的孩子,哼著不知名的歌手裡拿著一小塊碎麵包,似乎在為有了食物而高興,下一秒他就被擄到小巷裡了。
按理說生活在貧民窟的小孩不該這麼傻啊。我猶豫片刻,還是跟了上去。好歹和40號學了幾招,拉著人跑掉應該沒問題。
“哎呀,我的錢,我的錢掉哪兒了?”
“諸位請不要在鄙人的店前鬧事好嗎。如果是想進來喝杯茶聊一聊,我倒十分歡迎。”
我和一個男人的聲音交疊在一起。他身穿白大褂,揹著手站在巷尾的店前,黑色的頭發長度剛好露出一個下巴尖,有幾根青色的胡茬。
逆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臉,只感覺在我話音落下的剎那他的視線從那幾個綁架犯落到了我身上,讓我寒毛直立。
我默默往後退了兩步。
綁架犯的忌憚更印證了我的猜測,為首的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對同伴說:“是那個醫生,別管小孩了,我們走。”
說著他們撞開堵在巷子另一邊的我跑遠了
從始至終,那個小男孩不發一言,自顧自地把手中的麵包吃完了。
待把手指都舔得幹幹淨淨,他走到那個男人面前,向他抱怨:“森先生下次你來得快一點,雖然追求死亡是我的人生目標,但被醜八怪送到拍賣會絕對遜畢了,死的一點都不好看。”
“抱歉抱歉,剛剛來了個病人,再說這點小事太宰君自己能解決吧。”方才威風赫赫的男人竟然好脾氣地彎下腰賠笑。
看他們熟稔的樣子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自覺地退出準備去別的地方看看。
可就在這時一陣狂風襲來,吹得屋簷下的積雪砸進我的脖子順著裙子領口的縫隙往裡滑,凍得我一哆嗦,狼狽極了。
“那位小小姐,要不要進屋裡去暖暖。”男人[好心]招呼我。
“不用了。”我果斷拒絕,
我急忙拍打身上的殘雪,不經意間抬頭看到了那名少年的臉。他正興致勃勃地盯著我看我狼狽的模樣,臉上寫滿了幸災樂禍。
而我卻怔住了。
捲曲的黑發,鳶紅的眼,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嬰兒肥,但已初見長大後顛倒眾生的樣貌。
最重要的是,當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近乎失態地失去了表情管理,每個毛孔都在尖叫讓我上前跟他搭話。
我情不自禁地上前走了幾步,問:
“我……”我認識你嗎,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來不及說出口了。
少年鳶紅的眼珠古井無波,靜得彷彿能聽到僧人的誦經聲隨著梵鐘的敲響在古剎中回蕩。落在屋簷上小憩的飛鳥被萬眾歸一的經聲驚醒,白羽翻飛重歸山林。我似乎也隨著飛鳥一起飛走了,隨著翅膀的起伏,大量影象如電影倒帶湧入我的腦海。
將天邊染紅的大火、冰冷的海水、野草氣味的榻榻米、沐浴露的香氣。
大雪中奔跑的兩個黑點、聽診器放在胸口冰涼的觸感、束縛帶纏在手腳上的無力。
對鏡頭念臺詞的女人、不斷閃爍的閃光燈、華服下瘦骨嶙峋的身體。
直到最後,畫面定格在了穿著黑裙的女孩雙手抱頭縮在牆角裡,她的腳下是學校統一的制服裙,眼前皮帶重重落下。
待我想起了一切之後,少年突然又出現在我的眼前,“喂,能聽見我說話嗎。”少年誇張地兩手把放在在嘴邊,“我說,能聽見我說話嗎,你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