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若問開解著她,“情兒的養母是毒後沐汐月,她自小耳濡目染,對毒物和藥物自然比其他人要敏銳得多,她從小就肩負著慕容家的責任,哪怕她不想學都沒有機會。至於輕靈,她是情兒親教的,情兒體諒她的性情,很少讓她參與江湖的紛爭,她才能夠潛心學習,有了後來的成就。”
沒有天賦,沒有積累,沒有人指點,沒有人指正,輕珊靠的就只是一股勁兒,她想成為輕靈那樣的人,更想成為慕容情那樣的人。不過,熟悉她們的人包括她自己都知道,這對她而言,實在是太困難了。
“她們有她們的無奈,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若問眼中的輕珊不再是當年那個躲在人後需要人保護的初出茅廬的小丫頭了,她能夠獨自創立並且管好一個偌大的夢魂宮,能夠令楚思晴重新面對人生,就已經能夠證明她的能力了,“要不是你,晴兒根本活不到現在,也沒辦法替她自己討回公道。”
“不,她能有今天,我做的實在太少。”輕珊有些慚愧,“化功散的餘毒與她體內的佳人醉相互剋制,互相抵消了一部分效力,所以她才能夠有機會再修內力,並且不被佳人醉的功效所影響。”
“不過,就算如此,毒始終還是毒,只要還在她的體內,就還是會令她痛苦。而這些毒,我只能壓制,所以她練功的時候常常會引致毒發。可她從來都不說,強壓著,不讓我擔心。”
“但是時間長了,她的內力越深,毒性也就越深。剛開始,偶爾會產生小小的幻覺,會突然手軟握不住刀;再後來,她會開始傷害自己來讓自己清醒;到最後,根本就是六親不認。”
“她武功越高,問題就越嚴重。”
“不僅僅是單純的走火入魔,她的意識都近乎神遊。”
“每經歷過一次大的爆發,她的身子就會變得無比虛弱,功力又會散去一些。我勸她靜養,可她還是不願意。”
“她對我說,只有讓提升的速度遠遠快過消散的速度,她才有可能保住功力,才有希望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她用八年,去完成別人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才能完成的積澱,過程有多艱辛有多痛苦,不用我說。”
“可是,她也為她的執著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毒性徹底侵蝕了她的身體,藥石無靈,連原本治癒的最後一點點渺茫的希望都沒有了。”
與其為了一點虛無縹緲的希望而苟且偷生,不如拼盡全力、痛痛快快地博一個奇蹟。
楚思晴做到了。
“我配了藥池給她,幫她將毒的傷害減到最低,可是藥池帶給她的同樣是噩夢般的記憶。”
“若說身上的折磨她能扛得住,那麼精神上的折磨才是她最無力去抵抗的。”
“她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才克服了對黑白兩色的恐懼,用了兩年的時間克服了女子與她的接觸。可不管我們怎麼努力,她自己怎麼努力,都還是沒辦法讓密室的一切從她的記憶裡消除下去。”
“揮之不去的陰影,總是在夢裡出現,我們聽到最多的就是從她的呢喃中拼命喊著的四個字‘師父,救我’。”想到這裡,輕珊有些唏噓,“我記得當時素衣還問我,為什麼她一直在夢裡叫我。”
凌素衣也略顯感慨:“後來我才知道,她喚的人是前輩。”
“是啊,若問哥哥就是晴兒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她最好的解藥。”
情字的分量,何其重。
“平常人有那麼幾日的夢魘都會愈發焦躁和疲憊,而她是日日如此。起初,她每天都抱著自己偷偷地哭,抱著你送給她的劍抹眼淚。慢慢的,有了劍的陪伴,她才好過一點。或許是你的佩劍架起了你們師徒情感的橋樑。”
“還有她肩上的傷,是她的禁區,一旦觸碰,就如同把她重新帶回到那間密室裡。”
“人不人鬼不鬼,熬了八年,她終於給自己報了仇,給靈姐姐報了仇,給許許多多無辜的人報了仇。她也終於又回到你的身邊了。”輕珊卸下了壓在肩上多年的責任,將她還給了若問,“若問哥哥,現在,我正式地把晴兒交還給你了。她的日子……面對你的真心,不要再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