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是遲了,夢魂宮主整個人就像失了魂一樣,剛剛紅潤起來的臉龐一下子又變得慘白。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空洞的眼神,重複的呢喃,剛剛還是處於恨與怒中的她,現在卻完全沉浸在了恐懼之中。她不斷地像四周看著,沒有目的地看著,彷彿在尋找什麼,卻始終都找不到。
凌素衣十分懊悔,她千不該萬不該碰到了夢魂宮主最敏感的地方,觸發了她久遠而陰暗的記憶。很多時候,一個人身體的記憶要遠遠比腦子的記憶深刻得多,尤其是對那些傷害、那些痛苦,當人們自己都以為忘記的時候,身體會提醒你,痛,一直都在。夢魂宮主肩上的那兩道貫穿傷,就是她最不能觸碰的禁忌,因為那裡就如同一道機關,會開啟一扇地獄之門,令她墜入萬丈深淵。
“小夢,小夢,小夢!”凌素衣試圖喚醒她,不斷地喊著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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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些回憶太過沉重,已經令眼前這個人完全迷失了。
無奈之下,凌素衣只好出手點住了夢魂宮主的昏睡穴,令她完完全全地睡過去,方才能夠令她徹底安靜。
合著衣服跳進水中的凌素衣先行出浴換了一身乾淨的寢衣,半透的輕紗,令她緊緻光滑的肌膚若隱若現。備好浴巾,她才伏在池邊將靠在角落沉睡的夢魂宮主拉了上來,替她擦拭乾淨,換好新的衣裙,戴上面紗。兩個在剛剛靠在一起的時候,那身體上強烈的反差,著實讓人感到唏噓。
明明是花樣的年華,卻偏偏活在了無盡的深淵。
夢魂宮是一個神秘的門派,沒人知道是什麼時候建立的,也不清楚他們到底有多少人,世人只知其門中都是女子,但是有多少人,這些人從哪裡來又住在哪裡,始終都是一個謎。
同樣,夢魂宮主也是一個謎。沒有人知道此人的來歷,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沒有人見過她的樣子,她是老是少,是美是醜,從來都沒有一個準確的定論,連夢魂宮主這四個字都是江湖人為了方便提及而給她的代號。
不過有一點,是人盡皆知的,那便是夢魂宮主的身份,是一個殺手,她的武功十分出眾,只要你出得起價錢,就沒有她殺不了的人。或許,這是被神化了的說辭,可是事實與之也偏差不了幾分。只是,夢魂宮卻不能稱為一個殺手組織,因為幹這種原始買賣的人,從來都只有她一個人,她絕對不會讓門派裡的其他人接觸到這些。
換句話說,夢魂宮主是在用一己之力,養活了整個門派。這也是為什麼,門派中的女子對她死心塌地的一個重要的原因,哪怕換了人,這個規矩也從未改變。
上一任宮主據說姓輕,名卻不知;而這一任,只知其名,曰夢,不知其姓。
說到宮主之位,倒還曾因為人選而引起過不小的爭議和質疑。
作為老宮主唯一的徒弟,凌素衣的人品和武功都已是眾人之中的翹楚,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日後,宮主之位會是她的。然而,老宮主和凌素衣不知道從哪裡帶回來一個小姑娘,對她照顧備至,關愛有加,甚至是傾囊相授,沒有一絲一毫的保留。而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孩,更是在幾年之後,成為了新任的宮主。
其中的原因只有她們三個人知道。
於其他人來講,此事實在是太不公平了,先不說這女子的身份成疑,單單是纏繞在她身上的怪病就令人覺得她不配。不少人因此議論紛紛,大多數都是在為凌素衣抱不平。
對此,凌素衣十分淡然。
面對眾人的質疑,小夢沒有說話,只有凌素衣問了當時所有人一句:“如果你們誰能夠在一年之內學會將師父的兩套刀法習得出神入化、青出於藍,能夠幫助師父了卻她多年的心願,那麼宮主之位大可來爭上一爭。小夢可以做到,但我凌素衣做不到,”那你們呢?
此話一出,頓時鴉雀無聲。
沒有人教過她們凌素衣所提過的武功,可她們並沒有抱怨,因為她們見識過,那是一套極為複雜的刀法,需要從小開始學習,就這樣許多人可能一輩子還都學不到八成,更何況是她們這些沒什麼紮實的武功基礎的人。
凌素衣那時已經三十多歲了,卻也不過才領悟了六成,而小夢,卻在一年的時間裡,達到頂峰,更勝於老宮主。
有人驚訝,有人質疑,總之大家對此都覺得是託詞,將信將疑。
好在,事實勝於雄辯。在小夢成為宮主之後,接到的單子是越來越多,生意越來越好,難度自然也越來越高,酬金有的更是驚人。那些看似了不起的人物,沒有一個活著離開她的刀下。
小夢,用她的果決和實力,讓所有人閉了嘴;用她對下屬看似冷漠實則寬厚的態度,征服了每個人的心,令她們放下質疑,死心塌地。
在這些女孩子的眼中,小夢就是守護她們的神,哪怕這個神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她們完完全全都不在乎。
但是,還是隻有凌素衣知道,她們眼中的神,其實,是實實在在的人,她過的日子甚至還不如一個尋常人,是一個被命運遺棄的可憐人,一個被噩夢纏繞,始終無法安眠的人。
她還能守護多久?沒有人能夠給出答案。
現在,凌素衣就守在她的床邊,聽著她的囈語,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