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程芙身形宛若青翠的竹,挺直修長。
這身形投下的黑影掠過庭中月色,落在裴雁晚窗前。
咚咚咚三聲,窗內便有了動靜。
隔著窗,裴雁晚懶懶說道:“還有事?我很困。”
程芙略一遲疑,仍說出了口:“別睡,再比一輪。”
屋裡的人一怔,旋即動作得極快,甚至沒有穿鞋便出了屋,程芙卻扶著她的肩膀推她回去,無奈道:
“穿鞋,穿衣裳。你急什麼?”
一切都準備好,是裴雁晚先出劍。
程芙與師妹的劍招風格迥異不同,她更慢、更穩,更擅防守,這卻不意味著她只會龜縮忍讓。
等她出手了,也意味著敵人的路數已被她摸清了幾分,因此出手必是狠招、準招。
風格不同的人最適合做對手,往往能在每次比試中發覺各自的不足,一同精進技法——程芙對此慾望不強,她和師妹走在兩條路上,師妹已勵志要做第一劍客的時候,她卻只想把劍鑄好。
一輪比試結束,是程芙贏了。
“再來!”裴雁晚不服,且正在興頭上,“三局兩勝。”
“一局定勝負。”程芙偏不依她,“回去睡吧,我不比了。”
所以那日她如果能上擂臺,未必會輸吧?
程芙轉念又想了想,那日裴雁晚的招式太兇狠,且不僅是兇狠,也有適時的防守退讓,技法精妙、攻勢猛烈。
……她也未必會贏。
再於腦中把擂臺上的事一招招複現,程芙忽地釋然開來,贏不贏其實很像收不收方家母女的雞蛋,無所謂的,都過去了。
她有來由地感到暢快,心裡頭有盞燈明晃晃地亮了。
留在原地的裴雁晚,卻為她毅然離開的背影冒起滿肚子的火,足尖往樹幹上一踹,氣悶悶地回了屋。
翌日一早,程芙從酒坊打了酒,送師妹出城。
裴雁晚走得很痛快,沒有糾纏,她說山莊裡還有點兒小事,她本就是打算小住一晚便返程的:“你將水月谷的事寫成密信,飛鴿傳書回雲州。”
“我知道。”程芙點頭。
那一紙圖稿,程芙頭天晚上和師妹比完劍便完成了。
她什麼都沒有增添刪改,來駱都時圖稿是什麼樣,完成時就還是什麼樣。
七日後,利劍出爐。
它是程芙學習鑄劍術以來,鑄的第二百七八百柄劍。
劍鋒削鐵如泥,除此之外便平平無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