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孝文嗯了一聲,跟他爸爸一起走了出去,他出門向左,他爸爸向右,漸行漸遠。江孝文到了門口,驀地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走廊另一端的爸爸,見他爸爸一邊走一邊跟手機裡的誰通話,背影依舊熟悉,跟自己腦海裡的一樣高大,聲音也跟以前一樣低沉好聽。江孝文愣愣地看著父親越走越遠,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哭了,臉頰上冰涼一片。
他用力擦了一下,更多的眼淚流了出來,爸爸的背影因此愈發模糊。
他走到管委會外面的時候,迎面看見急匆匆的姜馳,見到江孝文,姜馳長出一口氣,有些著急地問:“咋樣?”
“沒事兒了。”江孝文不想讓姜馳看見自己臉上的淚痕,抬手擦了擦,他來的路上收到了姜馳的微信,跟姜馳共享了位置資訊。想當初不過是看在父親面子上勉為其難交的朋友,交往之初因為看不起姜馳,他曾對姜馳各種輕視,想不到到了今時今日,自己這個陰差陽錯交的朋友,竟然是最靠得住的。
如果有兄弟,也就馮捷和姜馳這樣了吧?江孝文在心裡想。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誠心誠意地跟姜馳說了句謝謝。
姜馳聳了聳肩,他看見江孝文哭了,想要安慰他,但又怕捱揍。江孝文雖然比自己小了三歲多,理論上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兒童,但是他拳頭可一點兒不像兒童,姜馳打不過他。
他陪著江孝文回去上課。第二天李若玉似乎從兒子嘴裡聽說了江家的事情,特意找到江孝文邀請他去自己家住,“阿姨拿你不當外人,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樣。孝文,再過三個月就跟小馳一起出國去吧,國內的這些事情你還小,沒必要參與。”
江孝文不能拒絕李若玉,雖然現在不存在為了江偉君巴結姜家和李家了,但是他知道李若玉這樣身份的人開了口,他承擔不起拒絕她的後果,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欣然接受。他搬進了姜家,姜家上上下下對他都極好,連姜馳那位位高權重的爺爺見了家裡多的這個小孩兒,都罕見地跟他聊了幾句,然後特高興地誇孫子會交朋友。
他在姜家安家了,整住了半個月,一直到江偉君約好了回來的日子,江孝文才有藉口搬出去,回到自己的房子裡。
他一邊向家裡出發,一邊給爸爸打電話,響了好半天江偉君的電話才接通。電話那邊兒的江偉君聽見兒子說去老房子,立即對他道:“你現在先別去那裡,先來奶奶家,我在這裡等你。我有些事情要先跟你談一下。”
江孝文聽出爸爸的聲音有些異樣,他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察覺出來的,心頭還隱隱地升起了不詳的預感。他手裡的手機在這個時候燙得他手疼,幾乎握不住,江孝文低低地嗯了一聲,掛了電話,立即招手叫了計程車,上車催促司機快點兒開。
他感覺自己太陽xue在突突地跳,眼窩很疼,彷彿自己腦袋裡燒著咕嘟嘟冒著白氣的開水。他努力回想著剛剛父親說話的口氣,是的,一定是哪裡出錯了,否則他不會阻止自己去老房子!他爸爸從來不會說一句無緣無故的話,一定有原因,而原因是什麼呢?他幾乎不敢想下去,雙手用力抱著腦袋,像是臨刑的人想要死個痛快似的,他現在就想到家看個究竟。
他給了車費,上樓,心怦怦地跳,耳朵擂鼓一般地響,不會的,我幾乎每週都跟小柔在這個房子裡補習功課,只是這周李若玉阿姨帶著出去野餐,才沒有回來,一週而已,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的!
他掏鑰匙的時候手都是抖的,嘗試著開門,第一次打不開,第二次打不開,第三次他發現自己的鑰匙根本插不進鎖鑰!他腦子轟地一下,猛地在門上踹了一腳,第二腳,第三腳,他收不住了,暴戾的體內彷彿行將噴發的火山,門發出哐哐的巨響,樓道都跟著震。
對麵人家的門開了一條縫兒,顧雪柔家的保姆周阿姨探出頭來,看見是江孝文,周阿姨很驚訝地說道:“咋的了,小江?你家昨天不是來人清房子了嗎?”
“我——”江孝文回過頭來,看著周阿姨,琢磨明白周阿姨的話之後,漆黑的眼睛裡滿滿的震驚,“你說什麼?”
“你家爸爸,還有你爸爸找的那個新媳婦兒吧,昨天帶著人過來把房子騰空了,連門鎖都換了,小柔看了還以為你是再也不回來,一個人哭了半宿!我聽物業的人說你爸爸是把房子賣了啊,咋你不知道呢?”
江孝文從沒這麼震驚過,他感到自己脖頸上的肌肉都因為這一句話僵了,雞皮疙瘩泛起,彷彿一柄冷颼颼的利刃紮入心口,讓他疼得打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