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熊文燦微微一笑,頻頻點頭,在這一刻,卻有那麼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意味深長的弧度,轉瞬即逝,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沒有任何人發現這一抹詭異的笑意。
又一番寒暄過後,鄭芝龍率領著鄭芝虎、鄭芝豹等幾個兄弟離去了,走得那是一個威風凜凜,虎虎生風,讓人為之側目的同時,更是忌憚不已,有意無意間,目光不時地掃向熊文燦。
只要是有心之人,就不難看出,鄭芝龍今晚的前來,看似是在向朝廷表忠心,何嘗又不是在炫耀個人的實力?
從家資鉅富,再到部屬眾多,擅長海戰......
不久之後,大廳裡只剩下了熊文燦、蔡善繼以及告老在家的史継偕,三人望著鄭芝龍等人離去的方向,神色都是非常的凝重,腦海裡依舊殘存著鄭芝龍剛剛的那副張揚姿態。
“照今天的情形來看,招撫鄭芝龍,很難講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蔡善繼頗為感慨了一句,目光幽幽,轉而看向熊文燦,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之中,繼續說道:“有了官方背景,憑著鄭家這些年積累的雄厚財富,有著內陸作為根據地,鄭芝龍就能以此為憑藉,不斷地壯大,擴充兵力,與洋人以及劉香那些人爭雄。”
“一旦鄭芝龍滅掉了那些海盜,在海上取得了絕對優勢,他就可以脅迫西班牙人和荷蘭人,進而控制東南和南陽的海上商道,如此一來,財源就會滾滾而來,到了那個時候,朝廷再也難以控制住鄭家,難保其將來不會反噬。”
作為招撫鄭芝龍的積極倡導者,史継偕又怎能聽不出蔡善繼話語裡的揶揄之意,是說給自己聽得?
就在熊文燦神色一僵,有一些左右為難之際,史継偕淡淡一笑,搶先說道:“蔡大人,何必這麼遮遮掩掩,拐彎抹角,直接說,老夫的這一提議,就是養虎為患,不就是了。”
不愧是年有六十八的老妖怪,見慣了風風雨雨、官場上的起起伏伏,既有身居高位的風光一時,也有一時的時運不濟,為之落寞,史継偕始終保持著風輕雲淡之色,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
不等蔡善繼反駁什麼,史継偕將目光轉移到熊文燦身上的同時,更是突兀的朗聲說道:“關於招撫鄭芝龍一干人等的日後事宜,想必熊大人早就有了對策,剛剛的那一手不就是非常高明嗎?”
蔡善繼為之一愣,到嘴的反駁話語全都嚥了回去,疑惑的也看向熊文燦,耳邊再次響起了史継偕那蒼老的聲音。
“藉助圍剿海盜,將洋人趕出海盜,勢必將會消耗鄭芝龍的不少實力。與此同時,只要鄭芝龍那樣做,就等同於徹底站在了洋人和劉香這些海盜的對立面。”
“如此一來,就等於徹底斷了鄭芝龍的後路,讓他再也沒有背叛朝廷的可能。否則的話,就算鄭芝龍的水師再如何的擅長海戰,戰鬥力再如何的彪悍,在三方的圍剿之下,也難逃消亡的下場。”
剎那間,蔡善繼心中豁然開朗,臉上的擔心與焦慮之意頓時消失不見,為之輕鬆的同時,向史継偕投以歉意的笑容,他當然明白史継偕所講的三方是指誰?
大明水師,洋人的海軍艦隊,以及那些徹底與鄭芝龍決裂的海盜。
這一刻,熊文燦就像被人揭穿的老狐狸,臉上僅僅是閃過一絲尷尬之色,轉瞬就恢復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