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率先推開那間緊閉的小房間,若拉緊跟在他後面,高跟鞋跟敲擊地面發出突突突的聲響,那平穩但冰冷的聲音宛若死神在默數著倒計時。
只見屋子裡頭煙霧繚繞宛若仙境,空氣裡一股血液混合著違禁品的古怪味道,黑色的皮質沙發上留下一道被針頭劃破的傷口,露出裡頭爛掉的黃色海綿。
茶幾上散落著幾個黑色氣球以及橡膠套,零碎的針頭和錫箔紙掉在地上,針管裡頭還有殘留的違禁品。
參與派對的人全部被警方控制著抱頭蹲下,處在中間的那個女人一頭金黃色的頭發,背在身後舉起的手露出亮閃閃的宛若金剛狼一般的美甲,食指上的美甲卻生生齊根斷掉,血液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砸出一朵朵紅色的血花。
女人用力地抬頭,像寧死不屈的白天鵝一般高高昂著脖子,可因著她被人按著的僵硬姿態,那姿勢卻並沒有體現出優雅和落魄美,反倒像是被拔了毛的雞。
那雙眼睛裡露出的驚恐和不安,恰好與若拉那雙貓一樣靈的眼睛對上,她手裡捏著的煙掉在地上。
是曼迪。
女人嘴裡吐出一口血沫,看著若拉的臉,露出痴痴的笑容,那種熟透的水果逐漸腐爛掉的酸味越來越濃烈,黴菌的青灰色在她的身後緩緩凝聚成型,變成一個朦朧、龐大、不容忽視的危險的影子。
“騙子。”她說。
“你潛伏在我們身邊有什麼目的?”
她的肩頭捱了一個槍託,身體歪了一下,臉上的笑容詭異般越來越大,塗著鮮豔的口紅的嘴唇已經分不清上面覆蓋的是塗料還是半凝固的血液,牙齒縫裡似乎都滲透著一種名為憤怒的可怕情緒。
若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彷彿噩夢裡的場景上演,作為一個特工,戴著面具潛伏在人群裡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而每一次任務中的利用人心、拋棄或是背叛,都會被若拉以“更崇高的事業”的口號包裹起來。
但是,面對曾經真摯地朝著她露出的笑臉,面對曾經發誓過永不欺騙的同伴,面對那些捧出來端到她面前任她宰割的鮮活的情感,她真的能夠閉上眼睛不管不顧地加以利用嗎?
那些“偉大計劃的必要犧牲”的藉口下,每一個普通人的悲歡離合真的能承擔得起這麼大的重量嗎?
至少,他們應當有選擇權──這不就是若拉一直想要做到的嗎?
她憎恨一切高高在上妄圖掌控一切的權利制度,在手染鮮血往上攀爬的過程中卻逐漸被他們同化!
若拉感覺渾身發冷。
皮特走上前,他沒有彎腰,而是挺直脊背,居高臨下地盯著那個昂著頭的女人的眼睛,一言不發。
突然,他一腳踢在曼迪的臉上,她的鼻子似乎歪了,右眼和鼻孔血流如注,偏偏那股嘲諷的笑意怎麼也無法被他的鞋底給按進表皮。
皮特冷聲說:“再用那副骯髒的眼神盯著警方,我不介意把你的臉踩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