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府的地牢裡。
這裡暗無天日,時刻都彌漫著一股潮濕、汙臭的味道,犯了錯的人被關入這個地方,不需要多久,只要幾天時間,就算是再硬朗的漢子也要屈服了。
據說沒有人能夠在地牢中挨過一個月時間的。
死在這裡的人不多,但被這裡徹底嚇破膽的人卻不少,惡臭、陰暗、潮濕,惡劣到了極點的環境,吃喝拉撒都在狹小的空間裡,只有一小扇通向外面的窗戶,每天可以透射進來淡淡的日光,食物也是發黴的麵包和渾濁的涼水,能碰上一隻老鼠都算是難得的大餐了。
如今已經入冬,地牢中更是冷的可怕,地面的汙水結成了一層冰。
雅各布扶著牆壁緩緩的爬起來來,用力的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舊皮衣,皮衣是去年入冬時關在一起的犯人在臨走的時候送給他的,那犯人也不是好人,但也感覺到了他的可憐,他被關進來的時候還是夏天,可第一場雪都下了下來,他依然被關在這裡,看著雅各布所在角落裡不住顫抖的樣子,那犯人著實看不過去了,於是就好心留下了自己的衣服。
得虧了這件衣服,雅各布才沒有被那地窖牢房的地面淤泥、汙水都結了冰的鬼天氣裡被凍死,雅各布挺直虛弱的身體,對著牢房上方的那個小窗子用力的抽了一口冰冷但清新的空氣,那微弱的透射進來日光,讓他久不見天日的眼睛眯了起來。
他骯髒和消瘦的臉龐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彷彿已經絕望和麻木了,但又隱約乏著另外的一些情緒在裡面,他從地上拾起來一塊尖銳的石塊,用力在牆壁上刻下了一道,如今正面前都是被他劃下的一道道的刻痕,一道代表一天,密密麻麻,一共二百八十一道。
這代表的是九個多月的時光。
被關進地牢裡已經九個月多了。
自從在領主廚房裡,葉垂他們帶著溫莎小姐逃走,作為跟葉垂有些關系的雅各布便立刻被抓了起來,當時的雅各布正在倉庫中削土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成為了他沒有參與劫持溫莎小姐計劃的明證,但即便如此,一頓苦他是免不了的,幾名領主侍衛狠狠的揍了他一頓,抽了他幾鞭子,想要從他口中問出點什麼的,可惜他沒有什麼可說的。
當時他心裡還算清楚,要麼就是領主府邸這裡一怒之下殺了他,要麼就是放了他,因為他原本就跟葉垂他們沒什麼親密的關系,說起來他也是被葉垂他們給騙了的。
對他們劫持溫莎小姐的計劃更是一無所知。
可是讓他驚訝的是,從那之後他就被關進了地牢裡,一直關到了現在,沒有人再動手打他,也不審問他,好像完全遺忘了他的存在,就是要讓他爛死在地牢中一樣。
這地方比貧苦區的大街還要惡劣。
到了冬天更是讓人一刻都難以忍受,有幾次生病了發燒,他感覺自己恐怕就要死在這地牢裡了,可最終他還是熬了過來。
他不知道支撐自己活下來的理由是什麼——是因為倔強的意志?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那東西,小時候一心想要成為魔導師,最起碼也要是一個高強的劍士,可是十六歲的時候檢測出他沒有魔導師天賦,而要成為劍士需要艱苦的鍛煉,結果練習了幾天就放棄了這個夢想。
他覺得自己還是安安靜靜的當自己的廚子好了……
或者,是因為他還期待著自己還可以活著從這裡離開?
可是九個月的關押,他心裡已經近乎絕望,領主大人恐怕早已經將他忘記了,他現在跟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就是那個半聾半啞的獄卒牢頭。
每天過來送些食物,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嘴巴裡唸叨著“你怎麼還不死呢?”“早點死了早點解脫,地獄的惡魔都不想遭受這罪哦。”之類的話,這些話最初聽的詞耳,但慢慢的反倒覺得有些親切了。
因為他說話和聽人說話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
偶爾被抓進來的犯人會跟他關在一起,或者關在他的隔壁,那些都是小偷、兇徒、甚至即將被絞刑的殺人犯,每當那時候他都會很高興,跟他們聊天,即便被他們打罵,他也能露出最親切的笑臉。
可惜的是如今大約是天氣太冷了的原因,連那些犯罪都不好出來犯案了,連個罵他的人都沒有,好寂寞啊……
雅各布拖動著疲憊的身體,繼續走到角落裡,抱著胳膊蹲下去,身體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他開始繼續去思索讓自己堅持到現在的理由是什麼。
他看著那扇小窗透射下來的淡淡微光,骯髒的臉龐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神經質的微笑。
對了,他想起來了,那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