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對方幾乎體無完膚的傷勢,這個暴躁的鄉下獵鬼人大發慈悲地原諒了對方無意識的謀殺行為。
時國京太郎正在執行的任務距離這裡不遠,在接到支援旭川的傳令後,他第一時間意識到這和不破給他寫信詢問的事情有關系,那裡果然盤踞著十二鬼月!
他趕到車站——不,那裡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說是一片廢土更合適一些——看見的就是一群隱前赴後繼地向鬼的身前撲去的景象。恐懼又無畏的叫喊驚擾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又撞上極遠的山峰,只有零星迴響傳了回來。
亞衣拉著已經完全脫力的結子跟在時國京太郎的身後。
“我、我們還活著嗎?這裡是天堂嗎?還......哈、還是地獄!?”魂魄完全脫離□□,馬上就要飛升成佛的結子驅動著已如人偶般僵硬的四肢跟著亞衣奔跑。
“結子,少說話,快跑!”
剛才發生的一切簡直是奇跡。
在亞衣的帶領下,隱的成員們重新奔赴戰場,憑著一時熱血上頭才擠出的勇氣沖到了那片血紗籠罩的地獄。
不破倒地生死不明、正在準備發動攻擊的鬼、沒有其他人站立的廢墟。在這樣的地方,連呼吸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在樹林裡聽到的尖銳爆鳴讓亞衣的耳朵近乎於失聰,對周遭的一切失去了感知,但她卻能清晰地聽到,或者說感知到自己正在劇烈搏動的心髒發出的轟鳴。
她被手腳發軟站不穩的結子撞了一下,忽然大聲地開始喘氣,這才發現剛剛她被這裡沉重的威壓嚇得根本不敢呼吸。
怎麼辦?怎麼辦!?她鼓起勇氣站在這裡了,然後呢?亞衣,你是來這裡幹什麼的!?
“救、救他。”
亞衣尋著聲音看去,是跟在自己身後跑來的隱的前輩。
打著卷兒的舌頭在說話間逐漸被捋直,顫抖的聲線也逐漸堅定:“我們得去——!!”
說罷他率先沖了出去。
之後的記憶變得模糊不清,她只記得前方帶頭奔跑的身影,纏繞在她脖子上的、如同溺水般的窒息感。她甚至不敢低頭看一眼被他們壓在身下死死護住的人,她害怕他已經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因為比起自己死去,她更害怕他們的犧牲是徒勞無功的。
隨後充斥在腦海裡的就是眾多碎片一樣的畫面,無數走石飛砂裹挾著她的身軀,在尖叫與雷鳴聲中,她根本找不到她自己的聲音,就像被扔進湍流裡的泡沫板一樣隨波逐流著。
“喂,還站得起來嗎?來搭把手。”
她迷茫地睜眼,看見眼前的隊服,下意識地遵從對方的命令,將昏迷的不破放到了對方的背上。
另一個女聲說:“那千裡君就拜託你了,京太郎。在有花小姐她們到之前,先去最近的醫院!”
“可別死了啊。”那個男聲回道。
“放心,牽制而已,”隨後是一陣刀刃出鞘的聲音,“而且,那個上弦似乎不打算繼續追擊。”
“俺先走了。你們跟上來!”
亞衣拉起失魂落魄的結子,努力壓榨著自己雙腿的肌肉奔跑起來,向著太陽升起的東方逃亡。
他們跑了多久?一刻鐘?還是一小時?
在他們跑出森林之後,更多的普通隊員和隱們接手了這裡,亞衣和結子等參與到其中的隱被安排去了醫院進行身體檢查,關於上弦之四的討伐任務,她們就不知道更多了。
那天沒有日出,陰沉欲雪的天空壓在眾人心頭,盤旋來去的鎹鴉們穿行在厚厚的雲層間。
——從這裡飛過的話,不會被人發現它們在流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