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忍不住目光緊緊追隨,直到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才自嘲地輕笑一聲,端起桌邊的茶水小口抿了抿。
回去的路上,兩人沒再坐小巴,畢竟肚裡滿滿,要是不幸再次暈車,恐怕要吐一車。
送路嘉寧回了病房,程至美無所事事,腳下不知怎麼走到了自助咖啡機旁買了一杯咖啡,靜靜坐在腦外科走廊外,發起了呆。
想到下車前,和阿in的對話,程至美低笑一聲,原來才發現,自己也是這麼懦弱。
“程醫生,我的手術,你會參加嗎?”
路嘉寧也不等程至美回答,解釋道,“我知道的嘛,縫合這種事都是助手醫生來做,我想讓你幫我把頭皮縫合的好看一點!”
參與阿in的腦部手術......
如果是在幾天前,程至美很確信自己能快速又堅決地回答她yes。
但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嘴巴張著,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到底在猶豫什麼呢?
“在想什麼?程醫生?”
護士長阿ay很少見到程醫生落寞的樣子。
在醫院待了這麼多年,見過的醫生不少,有自大的,喜歡推卸責任的,也有負責認真的,卻很少遇到像程醫生這樣好像溫柔儒雅到骨子裡的。
他好像一直都是溫溫和和,帶著笑容,好似什麼事都有解決辦法。
“ay姐。”
程至美纖長的手指摩挲著杯壁,語氣淡淡,好像只是在敘述一件事,“ay姐,你在醫院待這麼久,有沒有遇見過什麼難忘的病人?”
阿ay在一旁坐下,抬頭望了望天花板,想了片刻,才道,“要說特別的呢,數都數不過來,但是難忘的,大概只有一個。”
阿ay悠悠道,“我剛剛入行那年,才二十歲,什麼都不懂,毛手毛腳,常常被萍姐訓。”
“那天,我還記得,天氣很好,臺風天之後難得的晴天,腦外科收治了一個病人,很年輕,剛剛大學畢業。”
“他病得很嚴重,腦部腫瘤擴散,可能活不到下個月,但他好樂觀,我明明紮錯針,他還笑著對我說沒關系,讓我拿他的手臂盡管試驗。”
“病房裡那麼多腫瘤病人,只有他,完全不像是在等待死亡,他推薦我香港好吃的店鋪,和賣舊書的好地方,同我講他在國外的見聞,還有他看過的書,電影,還有他的抱負理想。”
護士長像是在回憶時光中褪色的記憶,她說的很慢很慢,讓人不敢出聲打擾。
“但是那時候,我天天忙著熟悉流程,病歷,護理,很多時候對他很不耐煩,甚至覺得他在打擾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