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們說,這些斑會一直延伸,一直爛下去,爛到骨頭為止……”
在得到肯定答覆的剎那,宛遙懸著的心就開始往下沉,好似沉到深不可測的寒潭之底,手腳一片冰涼。
“姑娘,姑娘……”手臂大力被人緊握住,這個幾近瀕死的女人不顧一切地拉著她,含淚問道,“我還有救嗎?我的女兒,我們……還能不能治好?”
這是個對她而言太過複雜的問題。
宛遙眼下腦子裡一團亂,只能蒼白的安撫:“我……會盡量想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她忽然戒備起來,“你們不會告訴官府吧?”
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婦人的指甲深嵌入她肉中不肯撒手。
宛遙吃力的後退,“不會的……”
對方卻不依不饒:“南邊的瘟疫鬧得沸沸揚揚,眼下莫不是為了堵悠悠之口,還要再把我們活埋回去?”
“不會……”
項桓斜裡拎起她手腕扔到一旁,冷冰冰道:“人都陪你說了這麼會兒話了,現在還來擔心這個?”
“別得寸進尺,我告訴你,就算什麼都不做,你照樣活不過這個月。”
宛遙習慣性地伸出手去想攔他,指尖堪堪碰到衣角,驀地想起他方才那一攬,於是不自在地又收了回來,難得的,沒發一語。
項桓本已做好了要甩開她手的準備,但預想中的勸阻並沒有來,餘光瞥見宛遙的動作,心中便有些奇怪地轉回視線,胳膊無處安放地搭在膝蓋上。
“……總之,時疫是非常厲害的病,一傳百,百傳十,一發不可收拾。
“我不能為了你們而置全城百姓的安危於不顧,此事必須告訴官府。”宛遙站起身,這話是望著那個少年說的,“在大夫來之前,切記不要再出去走動了。尤其是人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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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顯然也沒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只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從院中出來,灼熱的太陽已僅剩一抹殘照。
項桓與她並肩同行,腳步匆匆,口中有條不紊地往下安排:“再過一陣要宵禁了,我先送你回家,這裡的情況我會連夜告知大將軍,如何處置,由他來抉擇。橫豎不用你我操心。”
想了想又接著道:“長安近千年的古都,應付時疫的辦法還是有的。京城曲江池附近有一片疫區,多半會把人安置在那兒。”
他一直在說,可宛遙卻良久沉默著沒應一句,她雙目沉沉的,顯得凝重而空洞,就這麼盯著前路看,猛然間足下一停。
“不行。”項桓聽她沒頭沒腦地喃喃開了口,“我們眼下還不能回山樑鎮。”
“不能回去?為什麼?”正莫名不解,宛遙已經拉住了他,不由分說地朝山林深處走。
“喂,去哪兒啊?”項桓被她拽得一頭霧水,但手腕卻也沒急著掙開。
滿天赤紅的餘暉在西側金粉似的灑了半身,倦鳥歸巢,帶著熱度的晚風吹在耳畔,不遠處是廟會敲鑼打鼓的聲響。
他行在城郊這廣闊無垠的天地間,恍惚覺得像是置身紅塵之外。
項桓走在宛遙的後面,離她大概有一步的距離,他望著她的側臉,頭一次從宛遙的臉上看見這樣認真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