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咧著嘴,哈哈大笑著,但喉嚨發緊,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就像是回到了那個夜晚,他的嗓子喊得啞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瞧,多可憐。
李洹傷心了,還有寧綰,還可以抱著寧綰哭泣,他傷心了,誰也沒有,連哭泣都不行。
摸摸臉頰,幹幹的,一滴淚水都沒有,眼中幹幹的,一點淚花都沒有。
他轉身,雙腳踩在冰涼的地面,一步步,如踩在雲端。
這件事完了便完了嗎?不,不可能了。
他見不得人的秘密,就算見不得人,他也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別人共享天倫,別人言笑晏晏,他殘缺了的人生,卻只能他自己去過。
李洹說得對,生活在這冷血的地方,人人都只為自己打算,他又為什麼要在意所謂的親情。
李延離開大理寺,片刻不耽擱的去找了李南。
李南躺在院中的貴妃椅上,閉目養神,婢女溫好了酒,也不敢聲張,只默默的將酒放在桌上,退到一邊站定。
李延走進,瞥一眼滿桌的酒菜,說,“王叔真是閑情雅緻,這個時候還能飲酒作樂。”
“還以為要糟蹋這滿桌的酒菜了,不曾想玉王爺大駕光臨,那便有了對酌的人了。”
李南說罷,雙眸一睜,目光從李延身上掃過一眼,緩緩起了身。
袖子一拂,沖李延做了個請的手勢。
石凳上早鋪好了軟墊,兩人面對面坐下,婢女再溫兩壺瓊漿,便識趣兒的退了下去。
“沒想到我們竟然也有對酌的一天,如此的心平氣和,連我自己都覺得在做夢。”李延自嘲的笑笑,抬手倒酒,再一飲而盡。
“意外的是我吧。”李南勾唇,安靜的看著李延,“恨我,那可是入了骨的。”
“其實,我從來都知道,不怪你,你與那事又有什麼關系?當時,我尚且只是個不知事的孩童,何況是你?可是恨著恨著,成了習慣,好像便真的恨你了。”
李延笑著,眼裡悲慟一再湧現,卻半點淚花都看不見。
“可我得活下去啊,既然我還留了一口氣在,我便是要活下去的,既然當時我都沒有死,既然那之後我都沒有死……死的時間都錯過了,我總得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