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只怕是因為江離城與雲中城互為死敵,爭端不休,而咱們救了南城主,喬城主聽到訊息之後怪罪起來。
我在江離城中,終於找到了師弟、師妹們的行蹤,他們被裝進一輛大馬車裡,運送到了江離城的城主府內。我心想救他們性命要緊,這位喬城主既然不懷好意,我也不用和他客氣,但我剛到他府上,便發覺情形不對。
我抓了一個家丁問路,找到了喬雲橫的書房。
那時約是二更時分,我屏氣凝神向屋內看去,房內燭火明亮,裡面正中間站了一個中年男子,神色陰沉,不怒自威,幾個長老模樣的人圍著他站著,似乎在爭吵著什麼,我聽那些人叫那中年男子為‘城主’,心想原來此人便是喬雲橫。
只見他立在正中,一言不發,一個被他稱作李長老的老者冷笑不絕,說道:‘城主,常言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穆城主勢力強盛,號令天下,咱們若是早日向他投誠稱臣,能得多少好處。’他話音剛落,其餘的人齊聲稱善。
喬雲橫卻冷冷地道:‘我若向大秦城稱臣,江離城能得多少好處,我不知道,諸位長老能得多少好處,我卻知道得很。’
他這話諷刺之意十分明顯,那李長老卻似肆無忌憚,笑道:‘城主此言,我卻聽不明白了,咱們身在長老會中,自然是一心一意為城主和江離城打算,如何會計較個人得失?’
喬雲橫森然冷笑,我在屋外,看到他神色十分陰沉駭人,那些長老似乎忌憚他武功,也不敢太過逼迫他,一齊告辭了,頃刻間走得幹幹淨淨。”
林悉怒道:“當時我和趙師兄被這姓李的老頭兒帶頭抓住,師尊來救了我們,那李老頭兒還賠笑說是誤會,什麼有人留了一封信在喬雲橫房裡,說是我刺殺了喬雲橫,他不該相信這封信裡的鬼話雲雲。
那時我只道他為人糊塗,原來這人心機這麼深沉!只怕喬雲橫被害死,他也是主謀之一,呸,想必他貪慕榮華,投靠了穆長恭,賣主求榮,好不要臉!”喬雲橫雖然是被霄衡所殺,但在她心裡,害死喬雲橫的卻是穆長恭。
楊篁嘆道:“我知道,那時候……我也在小鏡湖。”
林悉吃了一驚,奇道:“師兄也在?我怎麼不知道?”
楊篁道:“那喬雲橫獨自呆在房內,眉頭緊鎖,不斷在房裡走來走去,臉色鐵青得幾乎要滴出水來。我無暇多看他,躡足走開,去找尋師弟、師妹被關的所在,但連抓了幾個家丁來問,他們盡都面如土色,瑟瑟發抖,但我看他們神色,確實是不知道府裡關押了一批人。
我心想這樣找下去也不是辦法,只怕他們是被關到了什麼密室、暗牢裡面,準備直接向喬雲橫要人,他若是不給,為了救師弟妹們,便是毀了他的城主府,也只好得罪了。
但夤夜造訪,本就於禮不合,我就悄然出府,打算第二日再上門要人。誰知第二日便滿城舉哀,說是城主遇刺,被一個帶著神獸的小姑娘殺了。
我大吃一驚,心想帶著神獸的姑娘必然是師妹你,聽說長老會將在小鏡湖審判刺客,便趕到小鏡湖,果然遠遠便……便看到了師妹你。
我正待出手相救,師尊卻突然出現了,既然師尊來了,我放下心來,忽然發覺小鏡湖外的重山之中,埋伏了許多人,人人攜帶著兵刃,山巔上獨自立著一個紫袍人。”
他說到這兒,忽而輕嘆一聲,低聲道:“我只看到他的背影,卻是熟悉無比,唉,那時我看他遠遠地向小鏡湖眺望,便猜到了他的心思,只怕他是和那李長老勾結在先,利用完了之後便欲除之而後快,他為了得到這天下,真是費盡了心機。
我不願他多傷人命,走上前去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轉過身來看見我,一臉不敢置信的神色。
唉,他從小便喜歡躲藏在面具之後,無論喜怒哀樂,都不願展露在他人面前,但見到我,他卻露出罕有的歡悅之色,對我啞聲說:‘阿篁,十三年過去了,我找遍天下也找不到你,還以為你當真死了……’
他說到這兒,聲音有些哽咽,伸出雙臂,擁抱住我,他便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哥哥,穆長恭,他雖是庶母所生,但他確實對我極好。即便他對天下不仁,但至少對我,是真心實意,不摻雜半點虛假算計。”
說到這兒,楊篁唇邊微笑淺淡:“阿悉,其實我該叫穆篁才是,師尊帶我上太華山之後,便令我忘卻前塵往事,指著山前的一株楊柳,讓我姓楊。”
姓穆名篁,字碧虛,大秦城真正應該繼承城主之位的嫡子,溫雅柔和的太華山首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