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眼似籠罩著薄霧的湖水,隱約含笑,頷首道:“甚好,只是我答允替大秦城城主殺一人,卻因姑娘阻擋之故,不能取南曠微首級回去,未免有負所託。”
她心裡連珠價叫了十萬個倒黴:“糟糕,果然來找我晦氣了”,面上卻忙忙地粲然一笑:“大俠言重了,我小小女孩兒,怎能阻擋你?誰不知道你少年成名,天下無敵,是吧?想來你大人有大量,些微小事,定不會和我計較。”
他著實是個性子冷清的,不茍言笑,聽她一番諂媚的奉承,連眼珠子也未曾轉動一下,接下來的話劈得她好一陣回不過神來:“走罷,趁著月色尚明,咱們可以趕一程路,到前方驛站歇息。”
林悉懵了,眼前金色的山丹丹開得那個繽紛燦爛,耳邊轟隆隆的雷鳴打得那個熱鬧奔放。
“少俠,你休要和我開玩笑,我禁不起。”
他蹙眉道:“我從來不開玩笑。我和你有約在先,不能再去取南曠微首級,只好委屈姑娘隨我回去,將你交給穆長恭,也算做個交代。”
林悉腦海裡頓然浮出一幅畫面,帶著獰惡面具的紫袍男子長身而立,眼角處閑閑掃過戰戰兢兢跪在地毯上的孤女,漫不經心道:“七日之後,要麼給我南曠微的人頭,要麼是你的人頭。”
她記性一向出奇的好,甚至清楚地記得那男子長袍上繡了繁複精美的花紋,隱約是一幅奇異的星辰之圖。
他吩咐瑩姑去殺人時的聲音極平靜,帶著殘酷的優雅。
落到這種人手裡,後果可想而知。
此時此刻,她只覺得空蕩蕩輕飄飄的,孤月殘星,涼風習習,她耳邊卻似有雷轟電閃,彷彿老天爺也在幸災樂禍,震得她腦中一片空白,好半晌,三魂七魄才悠悠歸位。
想了又想,她終於賠著笑,小心翼翼道:“霄衡大俠,江湖上亂得緊,我一個女孩兒家,跟著你上路,未免叫別人指指點點,惹下許多閑話,依我看來,那大秦城城主也不是個不通情達理的人,你回去和他好好解釋,他必定不會責怪。咱倆不如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不知你意下何如?”
霄衡卻是個嚴肅的性情,正兒八經考慮了片刻,方才正色答她:“不妨,若有人膽敢說閑話,那便是自尋死路。”
林悉低下頭,看到小狴一雙碧幽幽的大眼睛正滴溜溜直轉,裡面滿是同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