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容的疼痛漸漸緩解時, 夏翊風方才坐在她的床邊, 一眨不眨的凝著她。沈千容被他瞧得心裡發怵, 遂伸手扯扯他的袖子, 低聲道:“師兄,你……”
夏翊風輕柔的握住她的手, 微微垂首, 遮住眸中萬千洶湧。
他的唇緊緊地抿著,拇指摩挲著沈千容嫩白的手背, 彷彿是極艱難方才得以開口道:“千兒,你不必這樣逼我。”
“我沒有……”她下意識就開了口,可轉瞬間便又閉了嘴,不再多言。
他們打小一起長大, 都太清楚彼此的性子。師兄無論如何都是容不得葉闌青的,當日說準允她一年的時間,也不過是篤定葉闌青不會真的為她舍了一切。可如若他們真的兩情相悅,師兄是絕不會容忍的。
當她是他的師妹,他縱容她所有的胡鬧任性。天下頃刻易了主,也不過須臾之間,沒什麼在意。可若她當真和別人在一起,沈千容不知道他能做出什麼事來。
這一招情花蠱, 確然是逼得他無處可退。
夏翊風苦澀的揚唇, 輕輕嘆息著:“我本也不曾想要他的性命。如他果真死了,你怕是要同我玩命。”
沈千容委實不習慣他們這般正經又詭異的氣氛,不由假裝疼痛的哼哼, 竭力使氣氛輕鬆些。
她特意低聲咕噥著:“師兄你清楚就好。”
“傻丫頭!”夏翊風抬頭揉揉她的額頭,“你應當明白,若非為了你,他的死活與我有什麼相幹。”
沈千容悶悶著,不說話。
夏翊風繼續無奈道:“當時若非為了他,你便不會去長安。”後來,便也不會遭遇那麼大的兇險。不論那位顏妃娘娘是何人指使,這所有事情的由來,終歸是千兒出發去長安所致。
“即便不是因為他,我也會去長安,會去皇宮見我那個生身父親。”沈千容低聲反駁著。
夏翊風松開她的手,長長地嘆息一聲,便起身走至了床前。
這一夜的月光很是皎潔,襯得這屋內燭火都黯淡了許多。
沈千容捂著胸口,強撐著身子下了床,走至他的身側,沉沉道:“師兄,我從不曾想過有一天我們要談論這麼嚴肅的話題。但是,我還是要說……”
哪料,她正說著,師兄突然就錯開他,徑直走到一側的衣架,拿了她的外衣給她披在肩上,方才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神情。
沈千容這才察覺,這夜間微寒,她身上只是單薄的褻衣。
沈千容伸手扯了扯身上的外衣,默然嚥了咽口水,方才勉力繼續道:“師兄,我們一起長大,是真正的一家人。我想過,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們為了彼此而死,也是心甘情願的。所以師兄,我不求你能夠祝福我,至少……你也知道這情花蠱無解,只當為了我,不要去傷害他,好嗎?”
夏翊風一眨不眨凝著墨藍的天色,他的手指負在身後,早已緊握成拳。倘或此時在身側的是任何一個人,只要不是師妹,他的殺意和戾氣都已然忍無可忍。可偏偏是她,他竭力剋制,盡量使聲音聽起來還算平常,緩緩道:“如果我總要出這口氣呢?”
“師兄,你……”沈千容遲疑道,“你想怎麼出氣?”
“千陽如何?”夏翊風凝著遠方,彷彿口中提及只是一個陌路之人。
沈千容微驚,倒也不曾直言開口否決,只道:“他愛上不該愛的人,已經夠苦了。”
夏翊風忍不住輕哼:“你不討厭他了?”
“討厭。”沈千容坦言,“仍舊是恨不得他去死的討厭,可他也是個可憐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