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分明有另一層深意, 然而沈千容懵懵然, 耳邊再也聽不進任何話。她澄澈的眼眸, 現下滿是空洞, 而那空洞深處,卻是一望無盡的恐慌。她不知如何想, 如何面對, 那個人就這麼離開了。
她拼命地想要逃開這樣的現實,卻又無法勸說自己, 這沉悶的鈍痛來自於虛假的夢境。
直至兩個時辰後,楚雲蒼命人來帶她出宮。皇上禦駕親徵,她在龍攆內隨行。
馬車經過一段坎坷的道路時,車身晃動了片刻, 沈千容方才猛地驚醒,頗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現下的情景。而後掀了帷幔,直直的看向那個一身鎧甲的男子,他大約是感知到她的視線,頃刻便回望過來,隨即放慢了速度,同她所乘坐的龍攆並行。
沈千容身子仍有些虛脫,但並不妨礙她目光冰冷的凝著他道:“楚雲蒼, 我不去。”
楚雲蒼劍眉飛揚, 忍不住輕哼一聲,略有些鄙夷道:“你現在說這些,未免太晚了。”現在距離長安已然有了些距離, 她這時方才醒轉,可不是玩笑話!
“我不去!”沈千容堅決的強調著,“我要在長安等他回來。”
楚雲蒼不知為何,瞧見她眼底的悲痛和絕望,只覺得礙眼的很,當下便冷了臉,沉聲警告她:“晚了!他已經死了,你等著也不過等來一個屍身罷了。怎麼?你還要為他殉葬不成?還是說,你要將軍府和柳之祁一起為他殉葬?”
“你卑鄙!”沈千容咬牙切齒道,她一慣知道眼前這個男子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縱然師兄也是如此,但師兄尚有軟肋。而這個男子,除卻手段卑劣陰狠,竟沒有軟肋可尋。
她當日為了長安哥哥,確然是認為楚雲蒼是個合適的人選。現在,卻還是自食苦果。
沈千容狠狠地瞪他一眼,終是無力地垂下帷幔,心下只得默默盤算著離開的法子。
他的脅迫又如何,那人已然離去,其餘所有,與她何幹?
楚雲蒼卻似是瞧見她心中所想一般,當即便翻身下馬,縱身躍到馬車之上,掀了帷幔顧自坐到她身邊。
“他們帶兵打仗,本就是報效國家,戰死沙場,總好過勾心鬥角利益所迫。”
沈千容聽著,忍不住冷哼,他說得倒是義正言辭,也不知是誰一環一扣的貪得無厭。
沈千容挪開身子,離他遠一些。他這樣的人,多待一刻都令她惡心。
然他卻是突然被惹惱一般,大手緊緊地扣住她的肩膀,扣得她骨頭生疼。卻還是不得不聽著他警告的話語:“隨我去,日後我自會告訴你他葬在何處。倘或你不願,朕便將他挫骨揚灰!”
沈千容猛地抬起眼,滿眼的震驚。良久,方才輕笑道:“果然是我低估了你,狠毒算什麼,楚雲蒼,你根本就不是人。”
“我不是人,那是妖不成?”楚雲蒼順口說著,腦海裡突然想起有段時間長安城流傳的有關沈千容的流言,不由得笑道,“你呢?不也是妖女,我不過做些惡事,你卻是魅惑人心。我們有何區別?”
沈千容別過眼,再是懶得同他多說一句話。
既如此,那便隨他去了又如何。這一戰,師兄不會輸。只是,她再見不到那個人。沈千容每每思及此,淚水便在眼眶裡打轉,若非楚雲蒼仍坐在她身側,她怕是要哀嚎出聲。
幸好,她一慣嗜睡。這些日子在路上又是周折,除卻不得不應付楚雲蒼的時間,她多半都陷入夢境。
只是葉闌青,從不曾入她的夢。只是在夢裡,她會忘記,他已然離去的事實。夢裡是她的少女時期,無憂無慮。她奔跑跳躍,師兄飛身到她眼前,速度快得彷彿鬼魅一般。她總被嚇到,師兄卻總是樂此不疲。
“傻丫頭……”夢境的最後,總是他溫柔的叫著她。
沈千容在醒後,總會率先想起先前楚雲蒼說過的話。他說,是師兄同長公主通了信,葉闌青的行蹤方才洩露。
可當真如此又如何?她愛著的那人,自是師兄恨不得要了他性命的那個。師兄此般做法,已然足夠思慮她的想法。
同一時刻的麟州城外。
南國太子率十萬兵馬壓境,麟州城新任城主日日守在城牆,誠惶誠恐,只盼著皇上能早些抵臨。
南國主帥營帳內,應兒微微躬身同主座上的男人稟告:“公子,不出兩日,楚雲蒼禦駕親徵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