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熟知辰風炎和歐陽流霜的人都知道,發生在他們兩個之間的“打架”,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場比較激烈的感情交流,根本就是雷聲大雨點小,沒有任何危險。
但是,現在在外面守著的人並不熟悉歐陽流霜,對於辰風炎也有著近乎是本能的敬畏,這要是讓他們看見自己的兩個主子在這種時候打架,造成的影響該多麼惡劣啊。
既然沒有了這一方面的顧慮,辰風炎稍微思考了一下,才緩緩道:“生死的界限,應該還是在於一個人能不能思考。”
既然屍體的狀態都能夠比活人還要好了,那麼,比拼身體上的優勢,就沒有太大的必要了。所以,除卻身體的話,唯一能夠比拼的,就只剩下精神或者說是思維方式了。
歐陽流霜抿了抿嘴,並沒有像是往常那樣,對於辰風炎的這個答案做出點評,而是問道:“那你覺得,活著的人和人之間,有沒有區別?畢竟他們每個人基本上每時每刻都在思考不是嗎?”
辰風炎愣了愣——這個問題倒是他們之前完全都沒有討論過的。
因此,辰風炎還是稍微思考了一下,才開口,緩緩道:“活人之間,首先,你說的沒有錯,他們每時每刻都在思考,但是他們思考的內容,卻是完全不一樣的——這是非常顯而易見的事情,你想透過這個問題問什麼?”
歐陽流霜緩緩地露出一點笑容,略微有些微妙,看著辰風炎,道:“你剛剛說‘他們’。”
辰風炎眨了眨眼睛,稍微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歐陽流霜所說的,是剛剛他自己話語之中,將“活人”稱為他們。
輕笑了一聲,辰風炎道:“我是順著你的問題來回答的,這個不能算是破綻吧?”
“這個不能算是破綻,但是這反應了很多人的一種慣性思維。”歐陽流霜道,“我之前就覺得,自從踏進枯城以來,很多事情都透著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頓了頓,像是在醞釀勇氣,又像是在說服自己相信自己接下來要說的,歐陽流霜緩緩道:“客棧之中的命案是最早引起譚琰的注意力的,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們決定在枯城之中多停留一會兒。緊接著,我們買下這個小樓,當時鎮長的那種熱情,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是非常不正常的。畢竟,他不可能知道我們的身份,自然也不會想要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利益。普通人在沒有利益驅動的情況下,是很難將事情做得這麼面面俱到的。”
如果鎮長確實有這樣一份心機或者說是服務意識,又有辦事效率超高的手下,他的地位,不可能只是枯城之中不尷不尬的中層管理人員這樣。
辰風炎眉頭微皺,順著歐陽流霜的話說下去,道:“再後來,荒郊之中的人連夜來到小樓,第二天,他們就接二連三死在了小樓。緊接著枯城的官府介入,我們發現那些屍體……”
歐陽流霜道:“如果將我們進入枯城之後的事情串聯起來看的話,我們就像是被什麼推動著往前走一樣。你大大小小經歷過了不少的戰役,我問你,你可曾有過這種身不由己卻找不出來原因在哪裡的感覺?”
辰風炎搖了搖頭,道:“我倒是在剛剛成為西北軍統帥的時候,被人鉗制過一段時間。不過正要說,現在枯城的情況,倒是和我當初剛剛接任西北軍的情況很是相似。”
因為在枯城生活的人他們的過去或多或少都有些相同,這也讓他們更容易接納對方。而這種接納,一旦涉及到共同的利益,就會變得更加牢不可破。
要是譚琰在這裡的話,聽見了歐陽流霜的這一番分析,應該就會知道這種情況其實並不罕見——在她生活的那個時代,就有不少新聞報道是關於一整個村子的人共同犯下了某項罪行,並且在最初的調查人員進入村子的時候,互相隱瞞作偽證。
會出現這種情況,一部分的原因是整個村子的人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很長了,彼此之間都培養出了親人一般的感情。
但是最重要的是,在最初的那個罪案出現之後,村子之中有某些人,恐怕還是某些地位比較不一般的人,率先做出了接連的犯罪行為——比如說毀滅證據或者是從犯罪現場獲利什麼的——進而,村子中的其他人得知了這個訊息,為了保護這幾個特殊的人,一步錯、步步錯。
但是,枯城的這種情況並不是非常典型,只是聽過一些奇聞異志的辰風炎有些好奇地看著歐陽流霜,道:“你怎麼會往這方面去考慮?”
歐陽流霜低聲嘆息了一聲,道:“荒郊深處的房屋非常幹淨。”
辰風炎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之前荒郊深處的房屋是被拋棄的老者居住的。”
如果住在荒郊深處的,真的只是幾個垂垂老矣的人,他們的居住環境可能可以稱為“幹淨”,但絕對不可能達到歐陽流霜的“非常幹淨”的標準的。
要想達到這一點,就必須有人定期給他們整理和清潔房間——而這種行為,就和林學甚至是徐敬生告訴他們的、荒郊整個兒的生存現狀是違背的。
如果往更加險惡的方向去思考,他們現在居住的荒郊,在地下埋藏著數量如此巨大的屍體,很有可能,最初的罪惡就是從荒郊開始的,而不是什麼命案發生在枯城中心,屍體被枯城之中的其他人扔到荒郊周邊的山上,然後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一點一點滾落進了荒郊的地底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