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是失去了還算優越無憂的生活環境,又一下子失去了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燕娜的身體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幾乎是小病不斷,一直纏綿病榻。
最初聽說燕娜生病的時候,林嘯還會派人過來看看,卻並沒有更進一步的恩惠,似乎他只是要吊著燕娜的命,卻並不是在燕娜過得好不好。
漸漸的,林學也長大了一點,多少能見到自己的母親,在林學的印象之中,燕娜是一個不怎麼美、很柔弱、但卻是真心對自己好的人。
林學小小的腦袋裡面,並不能明白,為什麼自己不能更自己的母親生活在一起,也不能和父親時常見面——明明別人家的孩子,不管是多麼貧窮的家庭,孩子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和母親在一起,晚上一起吃飯的生活,還能見到自己的父親。
這樣一種畸形的家庭結構,在林學的心中留下了非常大的傷口,也給林學後來的性格形成,造成了非常大的影響。
所以說,要是一個人成年之後成了變態,十有八九是可以在童年時期找到原因的。
只是,這樣的林學,在這種足以把人逼瘋的環境中,因為還可以時不時見到自己的父母,享受母親柔聲細語的安慰和撫摸,才沒有徹底黑化。
這樣的林學,即使在後來最初的林家搬遷上路的時候,被允許陪在燕娜身邊,看著周圍僕從像是說好了一般、對燕娜根本不搭理的時候,還能安慰自己,這根本不是林嘯的命令,只是這些人對燕娜視而不見慣了。
當這些人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比如說,再不治療,燕娜就要沒命了之類的——那麼他們對於燕娜,就會重視起來了吧。
於是,當小小的林學帶著哭腔,命令搬遷隊伍之中,修遠林家豢養的一個醫者給燕娜看病的時候,那醫者直接來了一句:“這要請少爺的命令才可以。”
但聽見這句話,周圍的僕從卻一致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在這個時候,小小的林學才徹底放下了心中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是的,林嘯那是什麼人啊,高高在上的修遠林家少爺,未來修遠林家的當家人,不管是燕娜的存在,還是他林學的存在,對於林嘯而言,就像是光鮮亮麗的人生之中的一個汙點,就算是死了,也不值得林嘯停下腳步、花上一點時間看一眼吧?
追根究底,林嘯之所以會將懷孕的燕娜留在修遠林家,也不過是不想讓自家血脈,就這麼流傳出去罷了。
或者猜測得更不好一點,林嘯之所以願意將燕娜和林學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為的,就是哪一天他準備動手除去自己這個人生汙點的時候,不至於找不到人吧?
林學從深沉的回憶中回過神來,看著面前眉頭微皺,眼中神情卻分外微妙的譚琰,輕笑了一聲,忽然問道:“不管是歐陽公子還是風炎公子,他們和林嘯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似。我能問問,為什麼你會對林嘯産生好感呢?”
這個問題,讓譚琰有些尷尬。
該怎麼說,說一切都是因為林嘯的臉,還有林嘯舉手投足之間帶出來的那種,就像是“儒將”一般的氣質嗎?
譚琰敢保證,她要真敢這麼說,隔天辰風炎就敢真的叫一個儒將過來給譚琰360°無死角地展示一下什麼叫做“儒將”。
不管怎麼說,沒有親眼見過譚爸爸的人,估計是不會明白,林嘯給譚琰的那種沖擊力的。
但是,面對著林嘯的正牌兒子——雖然很明顯,兩人反目了——譚琰到底還是沒有那個臉說“因為你爹長得和我爸爸非常相似”之類的話,只能輕輕哼了一聲,妄圖將這個問題矇混過關。
但林學卻像是和這個問題槓上了一樣,有些疑惑地看了譚琰一眼,道:“你……林嘯確實不是你會喜歡的型別,對不對?”
譚琰有些心不在焉,但也將這個問題聽進去了,便點了點頭。
林學卻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太好了——要是你喜歡上林嘯,風炎公子會拆了整個林家吧。”
隨即,林學嗤笑一聲,半是嘲諷半是悲哀:“雖然現在的林家,也確實沒有什麼值得拆的東西了。”
這個家族,在決定搬遷之後,在外人看來,或許勢力還變得更加闊大了一些,但林學卻知道,這個大家族,已經開始了從內部的腐爛——若是沒有新的力量注入,這個家族註定要在幾年之內,腐爛徹底。
實際上,雖然譚琰也確實是很在意林學和林嘯甚至是整個林家之間的糾纏,但現在,更加讓譚琰疑惑的,卻是林學和徐敬生之間的交易。
“這個……”林學的面上出現了回憶的神色,緩緩道,“說起來,我能在枯城過得還算滋潤,多虧了徐敬生。”
譚琰微微挑眉,並沒有在這個時候插嘴。
林學低聲嘆息了一聲,緩緩道:“徐敬生在枯城太守這個位置上,已經坐了將近二十年。二十年前,我剛熟悉枯城,母親剛剛離世,父親……呵,林嘯安排了一場我走失的事故,把我送到了靠近荒郊的一個小農戶家中撫養。說起來,還要感謝林嘯,沒有把我送到什麼家生子的手裡,不然,有了那樣的經歷,我說不定要被打上奴籍了。”